他看着儿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没有迷茫,没有迟疑,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丶磐石般的信念,怒火更旺:“你哪儿来的自信?”
这一次,陆邢周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充满不顾一切和不容置疑的眼睛直直和他对视。
然而这无声的坚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陆政国终于彻底撕碎了那层虚僞的平静,积压的怒火和失望如火山般喷发,他指着陆邢周,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怎麽会有你这麽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无可救药!”
面对父亲的暴怒和贬斥,陆邢周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没有被激怒,也没有退缩,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调,再次开口:“还希望父亲能接受她。”
“我如果就是不接受呢?”
面对父亲的权威压制,陆邢周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您别逼我做选择。”
一字一顿丶无比清晰的一句回答,犹如一把尖刀,插在了陆政国的心上。
他听出来了。
儿子话里那毫不掩饰的潜台词——在父亲和虞笙之间,他选择的,只会是虞笙!
竟然真的被那个女人说中了!
他辛苦培养丶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那个女人,竟然不惜与他这个父亲决裂!
一股巨大的不甘和荒谬感瞬间席卷淹没而来。
陆政国死死盯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儿子,“哪怕放弃整个陆氏?”
这是他认为最具分量的筹码!是陆家几代人心血的基业!是立于巅峰的权柄象征!
他不信儿子能舍得下!
然而,陆邢周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平静地丶清晰地,给出了心底的答案:“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虞笙。”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陆政国最後的理智引线。
他指着陆邢周,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低沉嘶哑:“为了一个女人!父亲不要!集团也不要!她虞笙到底给你灌了什麽迷魂汤?让你连魂儿都丢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和斥骂,陆邢周紧抿双唇,选择了沉默。
这沉默不是退缩,而是一种无声的丶犹如千斤重的坚持。
陆政国见只觉得一股急火猛地直冲头顶!
他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剧烈的眩晕感袭来,紧接着是心脏部位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呃……”他闷哼一声,趔趄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同时,手也死死压住左胸心脏的位置。
陆邢周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地上前去扶他:“父亲!”
“滚开!”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恨和抗拒,陆政国猛地挥开陆邢周伸过来的手。
最後是王诚,在他身体失去支撑,身体摇摇欲坠之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陆政国靠在王诚身上,急促喘息的同时,动作迅速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深棕色的小药瓶,将喷口对准舌下,快速按压了两次。
看着他依旧惨白痛苦的表情,陆邢周心脏像是被什麽勒紧,就在他忍不住再度上前时,陆政国擡手往後挥了挥,王诚立即搀扶着他走进电梯。
眼看电梯门缓缓闭合,陆邢周终究没忍住:“父亲——”
电梯门内,陆政国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眼神冰冷丶愤怒,他嘴唇翕动,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不和那个女人断干净……就再也别喊我父亲。”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门彻底合拢。
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半分钟,陆邢周才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他迅速拨通陈默的电话:“立刻把董事长最近的体检报告调出来给我。”
“是,陆总。”
*
封闭的电梯轿厢里,只有轻微的运行声。
就在电梯门彻底闭合丶隔绝了外面那个“忤逆”的儿子後,陆政国猛地一把挣开了王诚搀扶着他的手臂。
他站直身体,方才的痛苦丶虚弱和冷汗仿佛从未存在过,脸上只剩下冰冷的馀怒和一丝被冒犯权威的阴沉。
他擡手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昂贵西装前襟,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
王诚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立刻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询问:“董事长,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陆政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冷哼,他答非所问,带着浓重的不屑和嘲讽:“我就不信!一个半路闯进来的女人,能比我这个生他养他丶给他一切的亲生父亲重要!”
看着陆政国此刻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行动自如丶眼神凌厉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那瓶拿得过于及时丶用得过于娴熟的硝酸甘油喷雾。
王诚这才反应过来:“你刚才……”
陆政国锐利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来,瞬间打断了王诚未出口的疑问。
“交代你的事,查得怎麽样了?”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掌控欲。
王诚心头一凛,下意识垂首,“回董事长,那边……正在全力追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陆政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冷哼,“一群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