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姝视线追在他身上,看着他弯腰将手里的白色塑料盆放在地上,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内衣,夹在晾衣架上。
她意外地张了张嘴,一时怔在原地,等她回过神,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虞念姝拿起床尾的外套披在身上,等她推开客厅的门,陆邢周刚好从对面走了过来。
“阿姨,早。”他神色自若地开口问候,语气一如往常般沉稳。
相比起他的坦然,虞念姝脸上却难掩几分不自在。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根晾衣绳,上面挂着的黑色内衣在微风里轻轻晃动着,格外显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那些衣服,是你洗的?”
陆邢周下意识地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随即坦然地点了点头,语气再平常不过:“嗯,早起也没什麽别的事,就顺手给洗了。”
敏锐地觉察到她脸上的尴尬,陆邢周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以前我就给笙笙洗过衣服,这没什麽。”
话虽这麽说得轻巧,但在虞念姝的传统观念里,他毕竟是客,让客人动手做这些私密的琐事,总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洗的还是自己女儿的贴身衣物。她张了张嘴,正想表达歉意或是说些什麽,陆邢周却已先一步自然地岔开了话题:“阿姨,今天的早饭您就别动手做了,我出去买点回来,您想吃什麽?”
虞念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弄得慢了半拍,随即点了点头:“哦……好,随便买点就行。”她想起院门的锁,忙道:“那丶那我去给你拿钥匙。”
她转身回屋取来钥匙。那院门上用的还是与现代智能电子锁截然不同的老式铜制插销锁。
陆邢周从她手中接过那枚冰凉丶带着岁月痕迹的古铜色钥匙,捏在指尖看了看,粗糙的质感传递着一种踏实朴素的温度。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住在这座生活节奏缓慢丶仿佛被时光温柔以待的江南小城,也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美好。
“阿姨,那我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时,他扭头,所有所思地扫过那一圈只比他高出半头的围墙,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成型。短暂思忖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陆总。”电话那头传来陈默一如既往清醒而干练的声音。
“上午坐车来佟江一趟。”陆邢周言简意赅地吩咐,没有多馀的解释。
“好的,陆总。”
早餐店就在巷口不远处,陆邢周买了两杯粥和两份豆浆,又打包了两份小笼包。见油锅里炸着方形的……
“老板,这是什麽?”
对方略感意外地擡头看了他一眼:“糖糕。”
“糖糕?”陆邢周皱了皱眉:“是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看出他应该是没吃过,老板问:“要不要尝尝?”
陆邢周点了点头:“拿几个吧。”
买完早餐,陆邢周往不远处停着的车走去。
其实这次来佟江,他是带了行李的,他甚至做好了虞笙不见他,他在这里常住的准备,所以备齐了从西装到休闲装的各种衣物。至于为什麽没有告诉虞笙……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套运动短T和短裤上。
这是昨天下午,虞笙在一家男装店给他买的。
认识六年,在一起又分开,蹉跎了这麽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给他买衣服。
想到这一点,陆邢周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双脚一转,没有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陆邢周!”
客厅里突然传来虞笙一声拔高的丶带着明显惊吓和难以置信的喊声。
听得陆邢周心脏一紧,立刻条件反射地冲进客厅。
门推开的瞬间,陆邢周紧张的声音也随即响起:“怎麽了?”
虞笙正靠坐在床上,看见他,她擡起自己的左手,眼神里夹杂着惊讶丶不可置信,还有惊喜:“这丶这是……”
陆邢周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他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一点点故意的逗弄:“你说那是什麽?”
在他的注视下,虞笙看看戒指,又看看他,眼眶迅速泛红。
陆邢周走到床边,单膝蹲下身,仰头看她:“喜欢吗?”
虞笙再次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你丶你什麽时候给我戴上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虞笙皱眉:“我怎麽不知道?”
陆邢周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无奈:“喊了你好几声,问你愿不愿意,你都不理我,我只好自作主张地给你戴上了。”说到这,他又补充:“但我是单膝跪地的,所以仪式感一点都没少。”
虞笙吸了吸鼻子,声音南延委屈:“我都睡着了,你跪给谁看?”
陆邢周被她这话逗笑,擡手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谁让你睡得那麽沉,推都推不醒。”
话说到一半,她声音戛然而止。
馀光里好像还有一道身影。
心脏莫名加快的同时,她猛地擡起头,视线越过陆邢周的肩膀,和母亲那双看过来的视线一对上。
虞笙的脸顿时一红,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微弱又羞窘至极的音节:“……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