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中午,九素准时出现在了舒桐家门口,虽然事先打过招呼,两位老人家却都显得有些窘迫。
“怎麽……怎麽又带了礼物,都不是外人,这是干什麽。”舒桐接过来两个礼物袋,脸上的一丝尴尬变成了五分尴尬,“进来坐,你的伤怎麽样了?”
九素从善如流地跟着进门,但并没坐,只笑答:“超管局的治疗舱很好用,我已经没事了。”
眼看着他要往厨房里钻,赵与清赶紧拦住了,说:“没有让一个病患做饭的道理,我们请了厨子上门,你不用觉得打扰。倒是……”他叹了口气,还是如实说,“你拼命护着小情,她偏偏赶在这两天出了门,弄得我们也有点过意不去。”
九素笑说:“我需要人陪的时候,阿舒从没离开过我。我现在已经好了,她当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三个人就在客厅里坐了下来,首先自然还是要问:“那昆仑宫什麽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九素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舒情肯定是怕吓着他们,故意隐瞒了好多事没说。她扯淡挺有一手,但扯谎就不一定,想来为了让父母接受他,还提了他舍命相护的事,那就更难编圆了。
可他和父母相处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知道拳拳之心到底该如何应对,只得字斟句酌,将实际情况慢慢地说来给二位老人家听——他觉得是慢慢说的,但其中惊险处,听来仍然惊心动魄,也亏得舒桐夫妇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才能接受。
等他把昆仑宫的经历说完,午饭正好也准备好了。剩下的话题换到饭桌上谈,九素正在想着如何开口,赵与清先慢慢地开了腔:“你的来意,其实我们也都知道。”
九素放下了筷子,洗耳恭听。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别紧张。”舒桐朝他笑了笑,“我们只想问问你,你们都想好了吗?”
“是,我们想好了。”九素难得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他面对执衡的时候都没这麽郑重过,“上次,阿舒向我转述过您的一些顾虑,我也都想清楚了。”
“你怎麽打算呢?”
“两位最大的顾虑,莫过于我是能轻而易举杀人的妖怪,阿舒只是凡人,担心她在我身边无法自保。”九素说,“我如今承诺什麽‘决不会伤害她’云云,都是空话,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按照超管局的规定,将她登记成了我的监管者。”
他将监管者的规定简要讲了一遍,然後轻轻摸了摸锁骨上的项圈,“如若未来真有反目成仇之日,我若伤她,必先身死,请两位放心。”
舒桐一愣,嘴唇翕动,却没说出什麽,默默等待他的下文。
“还有未来生活成本的事,”九素笑了笑,“我现在好歹也算是超管局的成员,有正经工作,就算阿舒不想继续做她的自媒体,我也没有二话,t更不会让她一个人养家。”
“至于生活习惯,她捡到了我,我许多习惯都是跟着她养成的……”他眼里露出了一丝怀念神色,“我们其实已经一起生活很久了。”
算起来,其实这一千七百年里,他们从没有真正地分离过。
命运相连,魂魄相依,纵然一生也已经圆满,何况两世之缘呢?
临近黄昏的时候,飞机平稳地从首都机场起飞。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它安安稳稳地降落在了H市,滑进了地面走过千百次的轨道里。
九素从飞机上下来,转车去了一处风景区。
落雁山在H市南边,是个不太知名的景点,除了一处乱石溶洞需要门票之外,其他地方都免费对外开放,一分钱都不收。
九素在落雁山找到舒情的时候,她正坐在高处的一块山石上,漫不经意地俯瞰着底下的溶洞,没正形地在抛巧克力豆,然後张嘴去接。
准头还挺好,一接一个准。
而眼下暮色四合,漫天星斗灿烂。
她坐在星光之下,恍惚间千年的光阴都在这一刻压缩成了薄薄的几块石阶,等着他拾级而上,再与他的神女十指相扣。
九素坐到她身边,截胡了一枚飞在空中的巧克力豆,叼走一尝,居然是酸的。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舒情是在吃一包酸糖,还是看他来了,故意换了一颗,存心整他。
舒情看他被整治到了,才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瞥着他:“不是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