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灵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已然断续,也无力再和九素相抗,滚在尘土里不断地挣扎。
“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她,留不住她……”它终于明白了它不可能蛊惑得了九素,想从他手上逃生,那也是痴人说梦,死到临头,唯有断断续续地咒骂,“她已经什麽都知道了,这一回,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你以为你现在找到她……你就能留得住她吗?”
这话可谓是准确地切在了九素的心病上,九素目光倏然一冷,寒气凝聚,甩了它一个巴掌。
他之前收服这只失控的妖怪时,尚且小心翼翼,尽可能不让它受到多馀的伤害;然而此时此刻,又像是一点不在乎它的性命。
灵猿趴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忽然,九素目光一定。他抓到了一条信息,挑虾线似的挑出来,看了两眼。
惨叫声顿时划破了夜空,远处被囚困的其他妖怪被惊动了,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发出了类似的号叫与呜咽声。
倘若这时候外面的能量检测仪没撤,人们一定能看到所有检测仪集体上跳了好几格。
“哦,你看上了她的神魂,”九素似笑非笑地说,“想等她神魂完全恢复,就把她吞了,从这里脱身?”
灵猿被他暴力打伤,妖魂又受了重创,眼神涣散,对他说的话已经没有反应了。
九素蹙了蹙眉。这灵猿故意把舒情相关的记忆塞在了深处,他只翻出了一堆垃圾信息。看它这样,已经奄奄一息了,要是还没找到舒情的踪迹它就死了,那他还能从哪里找线索?
残暴的大妖王缓缓俯下身,将一只手附上了灵猿的脉门,往它经脉里注入了维系生命的妖力,然後又毫不怜悯地在它脑中翻看起来。
舒情在一片温凉的寂静之中沉睡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有的时候,她会从深梦中醒来,发觉自己身处于一片纯白的云雾里,隔着一片混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很虚弱,几乎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但比起先前那种濒死的感觉,已经好了太多了。
她稍稍地攒了一点力气,试探着叫,“小红?”
过了一会,九素淡淡地“嗯”了声,声音很冷,听上去,还怀着深深的怨恨。
“这是哪里,”舒情每说几个字,就得停下来歇一歇,“你把我……放进了……”
九素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的妖魂里。”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往自己的魂魄里随便塞另一个人的神魂,就像临出门的时候往口袋里塞两块钱,那麽简单随便似的。
舒情也无言以对。她知道九素是想救她,然而以己身为容器为别人聚魂,这是何等邪魔外道的操作,她作为昆仑神女,其中的危险一听即知。
她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最终,只得轻轻地问了句,“何必呢?”
九素仿佛笑了一声,淡声说:“不然该怎样?我是个至为邪异的妖物,三拜九叩去求诸天神佛,神佛也不肯应我。而今只有我自己,勉强还能一用,害你沾染了妖气,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你不要怪我。”
一番话也不知道是阴阳怪气更多一些,还是情难自已更多一些,他照旧竖起了满身的刺,疏离又冷漠,随时准备着她敢再碰上来,就要扎她一下似的。
舒情才不在乎他这点故作姿态,她擡起手——她如今的“手”其实也只有一团淡淡的灵光,几乎连手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也擡不起多高,只能轻轻地触了触缭绕在身边的纯白雾气。
那片白雾居然瑟缩了一下,隐约间,她听见九素细微地抽了一口凉气。
她轻声问,“很疼吗?”
“不,”九素冷冷地说,“更何况,这与霞山君上有什麽关系?”
“霞山君上”,是她继任霞山君之後外人对她的尊称,如今他拿出这个尊号来称呼她,是划清界限的意思。
尽管她现在还睡在他妖魂之内,和他密不可分。
舒情这次彻底不再回答了。她就这麽一点精力,说了两句话就到了极限,此时已经支撑不住,明明听见了他含恨的话,却无力回应,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她昏沉中,迷蒙地想:剩下的话,就等到下次再醒来的时候,再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