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把手收回去了。
王衎又问阿公阿婆不去吗,他们两人笑起来,挥着手里的蒲扇,“哎哟,你们去吧,我们还是在自己家里待着舒服。”
方敏周:“走了。”
张阿婆赵阿公对孙女说:“走吧走吧,小心啊。”
看着方敏周径直走在前面,相比她之前的铁面无私,她今天似乎有些私人情绪,看起来是不太想见到他。
王衎很犯贱地心想这才对,怎麽可能有人能和前任毫无芥蒂地相处。
她的老毛病没变,依旧会奉行一些违背人性的说法,以始终站在道德高地。
从坡道往下走再往前,有那麽一段路都安安静静的,两边住屋院子里的花朵在昏黄的路灯下簇拥,只有虫鸣啁啾,直到快要走到桥边,皮肤发汗,人声才渐渐传来。
沿河的两边都摆满了摊子,有卖吃的也有卖玩的,还有些村子的特産,不比大城市步行街的繁华热闹,t相对的也没有那麽拥挤,边走边逛,比较闲适。
方敏周自顾自地走在前头,王衎偶尔驻足某个摊位看一看,再去找方敏周时,就看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无表情实则压着火瞪他,因为篮子在他手上。
等他重新跟上後,她又掉头拉出一段距离。
最後王衎跟着方敏周走到一棵大榕树下,是临时的志愿服务处,两条长桌子後面坐了三个阿姨,王衎把竹篮放在桌上,其中一个阿姨认出方敏周,同她拉起家常,方敏周变得很有礼貌地回应。
王衎无所事事,看到旁边有卖吃的,去排队端了两杯刨冰回来时,看到方敏周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他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某年某月某日,他们在某个夜市,一人排一个队,人太多,东西买好了却找不到对方,後来才发现,人其实就在对面,那时候他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是和现在一样,原地打转像一只小象。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
但他还记得彼时他说,她小时候一定被爸妈教育过一句话,“如果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我回来找你”,然後被方敏周踩了一脚。那时她怒里带笑,这会儿在见到他後,却又像收起抽屉一样,敛起表情。
他走过去,把其中一杯刨冰递给方敏周,“买一送一。”
方敏周心下有点烦躁,但还是做表面功夫地收下了。
“走吧,带我逛逛。”
“你刚没逛吗?”
“刚才就随便看了下。”这麽说着,王衎又在一个有着蓬松白胡子和白头发的大爷摊位前停下。
说是摊位,其实只有一块尼龙布铺在地上,布上摆满了各种编织物。大爷坐在小竹椅上,正龙飞凤舞地给一个小孩编玩具,随口招呼其他客人随便看随便选。
王衎看中了竹编的蟋蟀,问方敏周要不要来一只,方敏周说她不要。
王衎买了两只,另一只并没有给方敏周,提在手里。
山脊融入深蓝色的天空,汩汩的水声和嗡嗡的人声相应,王衎走在方敏周右边,落後半个身位。
这算不上之前遗留下来的习惯,只是这个距离最方便,尽管她并未侧头向他说话,依然一个劲儿地沿着河走,不知道要领他到哪里去。
从河面掠过的夜风湿润清凉,或许她是觉得,就这样把他带到河溪的尽头,再回来,便算是完成了她外公外婆交代的任务?
“你带我逛都不介绍下的吗?“王衎问。
方敏周回:“没什麽好介绍的。”
“还是你不想和我说介绍?”
方敏周停步,王衎差点撞到她身上。方敏周转头看他,眼神中带有微妙的打量,王衎举起右手,连带着手里的刨冰和蟋蟀一同擡起,作投降状:“我事先说明,我说这话不是在阴阳怪气,你听得出来。”
“乡下不都这样,我也没有在阴阳怪气。”方敏周淡淡地说完,又转过身继续往前。
她大概在心里骂他,王衎猜到了。
“关阳呢?不用去找他?”
方敏周第二次回头看他,王衎满不在乎。
那晚她说完那些话,就留他一个人在房间,说她去找关阳。王衎不记得後来他在她房间待了多久,直到冰袋化了,彻底溽湿了毛巾,就像现在的刨冰一样湿了他的手心,他下楼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