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儿想学的话,将来爹可以教你。”
谢宝琼歪着脑袋打量与在侯府中不太一样的谢琢,清晨并不猛烈的日光轻薄地撒在谢琢身上,柔和了谢琢身上的棱角,洗去谢琢为官後浸染的寒色,衬得人愈发温雅。
也衬得谢琢愈发像一个人。
和他并不一样的人类。
话本里的妖魔鬼怪都会在高悬的日光下显出原形。
而现下,山野间的车道上,日光朦朦胧胧得圈笼住他与谢琢。
他与谢琢皮囊上的相像似要在照破妖邪的日头下划了道分明的界限。
谢琢其实和他一点都不像。
谢琢是人,他是块石头。
他没有谢琢所有的东西。
晃眼的日光随着马车的前行,被头顶的树荫筛过,留下铜钱大小的斑点落在他与谢琢的肩头。
谢宝琼视线落在衣服的光晕上,没有回答谢琢要不要学驾车,反而认真道:
“爹和在侯府里的时候不太一样。”
谢琢没有否定他话:“人会被环境赋予不同的模样。
现在的我可以只是谢琢,只是小宝的爹爹。”
谢琢分出一部分注意,落在身侧的盯着衣物纹样的谢宝琼身上,柔声道:
“小宝在爹面前倒是一个样。”
谢宝琼放下心中的纠结,他一向不为难自己。他仰起头对上谢琢的侧脸:
“可爹变得不一样就和我不像了。”
谢琢握赶车绳的手一同握住马鞭,空出的手捏了捏谢宝琼脸颊的肉:
“古往今来都是子类父,何来的父肖子一说?
况且爹与你本就不是同一人,为何非得处处一样?”
谢宝琼缩回谢琢手下的脸,却被谢琢的话问得愣在原地。
对哦,他为何要谢琢与他一样呢?
他与谢琢等华阳郡主的事了後也不再会有交集了。
谢琢看着垂下眼的谢宝琼,又道:“小宝也无需成为和爹一样的人。”
……
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两日,两人还未出四水山脉,偶尔见到来往行人。
谢琢一路上沿路观察,心中不由升起疑惑。
这两日遇到的迎面而来的车马或者行人衣衫皆是齐整,面色虽见赶路的疲惫,但未有面黄肌瘦之人。
漯州郡与脚下的怀阳郡接壤,若漯州有灾,按理说,能见到从漯州逃出的灾民。
漯州的灾情不知如何,未见到流民奔离故土,兴许是漯州的灾情被控制住。
谢琢在心中安慰自己,却也在心底做好更坏的打算。
比如郡守为了自己的政绩与乌纱帽,锁闭城门,强行镇守灾民……
目光不由偏移向捧着鸟哨啾啾吹着的谢宝琼。
“啾?”鸟哨吹出个婉转的尾音,谢宝琼疑惑地目光随之而来。
谢琢收起自己的担忧,看着山侧的悬日:“我们先休息会儿再赶路。”
说着,将马车赶到官道旁停下。
“啾。”谢宝琼吹了声鸟哨算是回应谢琢的话。
越靠近漯州,官道上来往的行人越发稀少,到现在两人停下马车休息,已有小半天没再见到一人。
谢琢摘下谢宝琼头顶上当日照的斗笠,见人额头上虽没有出汗,但仍从水囊中倒了些水在手帕上让人擦了擦脸。
“再喝点水。”
谢琢没有重新塞上水囊,拿回谢宝琼手中的帕子,将打开的水囊递上。
谢宝琼把鸟哨揣回怀中,接过水囊坐在车辕板上喝着水,看谢琢将马解开拉到一旁喂草。
山道前方蜿蜒处,八九个人背着行囊往他们的方向走来,随後挑了个附近的阴凉处歇下。
其中一人放下背後的行囊,往马车上坐着的谢宝琼走来。
谢琢注意到动静,抚过马的鬃毛,往回走来。
“娃儿,给口水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