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喝?”
褐色的药汁在白色的瓷碗中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随着药碗靠近,浓郁的苦味瞬间盖过谢琢衣袍上的栀子味道的熏香,直冲天灵盖,对汤药味道有些好奇的谢宝琼顿时失了兴趣,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开了青年的手:
“爹自己喝吧。”说完又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爹病了要把药全喝完才能好。”
谢琢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没有再逗小孩,顶着小孩一脸皱巴的表情将剩下的汤药一饮而尽。
他将药碗放回到托盘原处,一旁瓷碟中的蜜饯已经被某个感同身受的小孩塞进了嘴里,见到他投来的视线,才心虚地举起手中仅剩的一枚递到他的嘴边。
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压下残馀的苦味。
耳畔是小孩如春日鸟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爹你要快点好起来,哥哥说马上要到新年了,新年有好多好玩的……”
—
除夕那日,谢琢的病已经好全。
灯笼早在前几日便在府中挂起,少年穿梭在下方,往前院跑去。
前两日还有人拜访的前院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一些得了假商量如何过节的小厮和婢女,见到少年的身影,脸上喜气洋洋的笑没有褪去,上前行过礼,说了些吉利话。
谢宝琼拿出谢容璟给他准备好的用红纸包着的银子分给衆人,虽不解为何人类过年节要散钱,但如今生活在人类的族群中,他也有在好好人类的习俗。
分完红包,他在衆人的吉利话前揣着一袖子爆竹继续往前院的空地跑。
谢琢不让在他後院玩这些,他只得从前院挑个空地将袖中乾坤里的炮竹一应摆好,还没有放出火焰将其一同点燃,便见刚刚从他手中接过红包的小厮急急忙忙跑来:
“小少爷,有客人找您。”
谢宝琼收起掌心中的火焰:“找我?”他正猜测是不是孟睿终于被放出来,远远走来一道清冷身影。
“国师大人,你不找我爹吗?”谢宝琼边领着身侧的青年往前厅边问道。
“我今日来,是为了给你送东西的。”蒙眼道人双手空无一物,但修士都有自己的储物空间,谢宝琼一时间也猜不到蔺折春要送什麽给自己。
等到上茶的小厮退出去,蔺折春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纸包:
“压祟钱。”
谢宝琼能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但他道完谢接过纸包後还是目露困惑,蔺折春总不能就为了这个专程跑一趟吧。
“还有这个。”似是读懂他的困惑,盲眼青年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具熟悉的躯体。
“国师大人,双木怎麽在你这!?”谢宝琼语气中的惊讶不加以遮掩。
盲眼青年的面庞第一次浮现出意料之外的神色:“你不知道?”但只一瞬他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发生的事。
随着青年的讲述,少年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自己没有告知谢琢真相是一回事,但谢琢瞒着他又是另一回事,心中冒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泡泡,伴随疑惑而生的那点不满且酸胀的情绪将泡泡越吹越大。
蔺折春毫无挑破父子二人之间秘密的窘迫,淡淡的嗓音继续响起:
“重新将你塞回这具躯体的办法难寻,但让他成为你的分身还是不难的……”
按照蔺折春的指示,谢宝琼与肉身间逐渐建立起联系,一种怪异的感觉弥漫在四肢百骸,就像是突然间拥有了第三只手。
双目紧闭的躯壳骤然睁眼,空洞的眼中渐渐显露出神采,不同的视觉在他脑海中显现,谢宝琼闭上眼,脑海中两道画面顿时只剩下一道。
他试着调动另一道躯体,一股陌生的痛觉油然而生。
蔺折春扶起摔在地上的双木,将双木摆放在椅子上,朝少年开口:“你还需适应。”
等待谢琢得到消息赶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变成两个的儿子,他轻唤了一声:
“小宝。”
两道视线齐齐望过来,随後又同时哼了声,向两个方向撇开。
谢琢望向屋内的另一个成年人,蔺折春揉了揉手边的两个脑袋:“进步很快。”随後又面向谢琢开口:“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谢琢精准找到眉心有红痣的那个孩子:“爹等会儿和你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