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琼朝他挥挥手:“你快些回去吧。”见孟睿仍扒着窗框看他,好笑道:“我都到侯府门口了,还能被人偷走不成?你也早点回家。”
孟睿不舍道:“那我过几日再来侯府找你。”
马车渐渐驶远,消失在拐角,谢宝琼提着狐狸花灯转身擡脚往侯府大门走去。
尚未走上台阶,就看见院墙拐角处的小巷口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张望着什麽。
想起在闹市时听到人说城东有大盗光顾,而侯府离城东也不远,莫不是贼人要顺手牵羊一番?
在叫人和自己去探个究竟两个选择下,谢宝琼想也不想地选择了後者。
抓个小毛贼而已,用不了兴师动衆,人多惊鸟,贼也一样。
谢宝琼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小贼在原地走了两步,刚有往他这边走来的迹象时,脚步顿在原地,似是在纠结,随後又後退了两步。
这是在挑好下手的地方?
趁贼人转头的一刹那,谢宝琼将手中的花灯暂放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凭借灵力轻手轻脚地摸到贼人身後。
贼人如他所料般毫无所觉,只是这背影看起来怎麽这麽熟悉?
“齐归。”声音落地的瞬间,面前的背影被这两字惊得一抖,慢慢回过身来,看清他的脸後又垂下脸,轻轻地喊了声:
“阿琼。”
“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随着问题出口,面前的脑袋越来越低,齐归本就比他矮的个子更矮了些。
“今日学堂休沐,我想来侯府将这个还给谢世子。”
一方叠好的锦帕。
不用齐归说,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谢容璟的东西。
每当他在院中沾了一身灰时,谢容璟都要拿帕子给他擦一擦才许他吃点心。若是当天又滚了身灰被谢容璟抓住,得到的就不再是後者轻柔地擦拭,而是拧起眉心的表情和把帕子塞到他手中的动作,以及盯着他直到将自己擦干净,才松开眉头的神色。
弄脏後的帕子他自然不好交还到谢容璟手中,因此他院中属于谢容璟的锦帕不断繁衍,日益增多。
眼前的锦帕与他院中的某块锦帕格外相似,大抵是出于一块布匹。
看着面前被使用者悉心对待的锦帕,谢宝琼心底一阵心虚。
脑海中思绪万千,不过现实一刹那,他将视线重新移到齐归身上:“那你为何不进去找他?”
“我听旁人说,拜访前要先递交拜帖……”
齐归停顿了一下,垂落的视线代替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帕子,羞赧道:
“我,我没有钱买拜帖的纸笺,就打算等谢世子出府时把锦帕还给他。”
谢宝琼不清楚凡人之间琐碎的规矩,擡眼瞥向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你就一直等到现在?”
齐归低垂的脑袋点了点。
“如若我哥哥一直不出府呢?你也一直在这等着?”谢宝琼不知道齐归是何时来的,但从眼前人身上透出的萎靡样来看,想来是早早就等在侯府附近。
“……”齐归张了张嘴,最後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没有,我本来想着再等一会儿就走。”
“帕子你自己收着吧。”谢容璟已经少了那麽多条锦帕,从未找他要回,也不追究到底去了哪,仅仅吩咐底下的人重新做了一批。
齐府离侯府距离稍远,谢容璟又不在意消失的帕子,齐归不如将帕子留着早些回去。
话音刚落,齐归捏着帕子的手发颤,却在捏紧的顷刻间收了力道,唯恐给帕子留下皱痕。
“啪嗒”
“啪嗒”
脚下的青石砖面上溅起两朵微末如错觉的水花。
谢宝琼仰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下雨的迹象,甚至星子璀璨,明日也多半是个好天气。
又一滴晶莹落在青石砖。
谢宝琼顺着水珠的轨迹,擡眼看去,齐归的眼眶盈满水色,圆滚的珠子一滴接一滴,沿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石砖上。
两次见到齐归,两次对方都在哭,上次他不知道齐归为何会哭,这一次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