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沉重得能压碎骨头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时间流逝的参照物。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在狭小的、冰冷的金属墙壁间碰撞、回荡,像一头困兽在铁笼里徒劳地喘息。
禹星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军用作训裤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地面,出细微的沙沙声,是这死寂里唯一的声响。禁闭十五天,他妈的才第三天!度秒如年都嫌轻!他烦躁地抓了把剃得只剩青茬的板寸,头皮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底那股燎原的暴戾和……该死的憋屈!
他禹星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像个贼一样被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破铁盒子里!就因为砸了个破场子?就为了帮那只云雀抢回本该属于她的戏?
值吗?
黑暗中,他无声地咧了咧嘴,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值!当然值!再来一百次他也这么干!那帮孙子敢动她,动她的戏,他就敢把天捅个窟窿!录音笔算轻的!
可这操蛋的禁闭……真他妈难熬。
他摸索着,从作训服内袋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冰凉的金属方块——那个微型卫星通讯器的接收端。指尖划过冰冷的棱角,按下侧面的一个微小凸起。
嗡——
极其轻微的震动传来,屏幕亮起一片幽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蓝光。这点微光,在这绝对的黑暗里,竟显得刺眼。禹星野下意识地眯起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屏幕。
信号格空空如也。只有那个微小的指示灯,像垂死的心脏,极其缓慢地、微弱地闪烁着幽绿色。
“操。”他低低咒骂一声,声音沙哑干涩。这鬼地方,连卫星信号都能屏蔽得七七八八。他试了无数次,连接成功的几率渺茫得像中彩票。
他靠着墙,屈起一条腿,将接收端放在膝盖上。冰凉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他闭上眼,努力不去想楚星窈。那只云雀现在在干嘛?在拍戏?拿到那个什么破《深空回响》的女主了?沈知微……名字倒还行。她肯定高兴坏了吧?肯定第一时间给他消息炫耀了……
他猛地睁开眼,盯着那毫无反应的屏幕,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失落,像藤蔓一样缠上来。他走之前,把接收端托顾铮给她了。她……会用吗?会试着联系他吗?还是……觉得他这破玩意儿太麻烦,直接扔抽屉里吃灰了?
这个念头像根针,扎得他心口一抽。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划拉。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情绪。他想起楚星窈在《夏夜》片场被他气得跳脚的样子,想起她在老周家大排档被辣得嘴唇通红还奋力剥虾的样子,想起她站在金凤奖台上捧着奖杯、眼底有泪光却笑得璀璨的样子……
妈的!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出“咔吧”一声轻响。想她干什么!那只没良心的云雀,说不定正数着奖杯乐呵呢,哪还记得有只乌鸦被关在黑盒子里!
就在这时——
膝盖上的接收端,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
不是之前那种试探性的微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断断续续的强震!屏幕的蓝光也猛地亮了几分,疯狂地闪烁着!
禹星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屏幕中央,艰难地、如同卡顿般,挤进了一张模糊到极致的低像素图片!信号极其不稳定,图像边缘布满了雪花噪点,像是从宇宙深处、跨越了无数光年才勉强抵达的微弱回响。
图片背景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冰冷的金属墙壁轮廓——那是他的禁闭室!图片中心,是一小片被微弱光线照亮的手掌。那手掌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掌心摊开着,上面躺着一小截……被啃得坑坑洼洼、只剩下可怜尾部的烤肠!烤肠旁边,还用鲜红的辣椒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极其抽象、却无比熟悉的符号——
一个“v”!
胜利!
禹星野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像是被点燃了,轰地一下冲上头顶!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张图片,瞪着那截烤肠尾,瞪着那个用辣椒面画出来的、倔强的“v”!
是她!
楚星窈!
她收到了!她用了!她……在回应他!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烦躁、憋屈和黑暗!像一颗新星在死寂的禁闭星球内部轰然爆!那感觉,比他第一次拿影帝还他妈……爽!比他砸了十个狗仔工作室还他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