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遥遥望去,只见他面色憔悴,比起当初在破庙被自己救下时好不了多少,可见其在牢中备受折磨才会如此。
陆淮之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头,几缕凌乱的发丝堪堪遮住眉眼。他不愿让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落入她眼中,可一切已然太迟。
宣政殿内烛火摇曳,晃得人眼晕,云晚意不明白为何青天白日还要点燃烛火,莫不是皇上觉得自己亏心事做多了,以此消解心中的不安?
裴昭彦端坐于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中衆人时,特意在陆淮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既有猜忌,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国师,你来得正好。”裴昭彦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威严。
“据丞相所言,陆淮之私藏陆家旧部名册,意图不轨,此事你怎麽看?”
楚天河上前一步,衣摆扫过冰冷的地砖,语气平静无波:“皇上,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所谓陆家旧部不过是丞相口中缺少实质证据的猜测罢了,当年之事的结局皇上心知肚明,陆家满门被屠戮殆尽,怎会留有活口?”
裴昭彦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国师这话莫非是在敲打他?当年他联合丞相栽赃陷害陆家一事,并未有过多人知晓。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只因先皇听信丞相谗言,疑心陆家功高盖主,才未及细查便下旨满门抄斩。
“皇上何故试探臣?丞相派人从陆公子床底搜出的罪证,以及今早丞相府二小姐派人呈上来的罪证,皇上当真未曾过目?”
“爱卿这是哪里的话,朕岂会不相信你,只不过丞相所言似乎也在理,朕自然要谨慎行事,毕竟此事关乎朝堂安稳。”
裴昭彦话音落下,手指敲击龙椅扶手的节奏骤然乱了几分。
楚天河的目光太过坦然,像是能穿透他刻意僞装的威严,直抵其内心深处的龌龊与算计。
他不愿给坐在高位上的那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袖袍微展,声音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道:“皇上若真看重证据,便该细查那份名册的真僞。”
裴昭彦只觉得额角沁出薄汗,即便他此刻还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楚天河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再加之昔日那些龌龊事在脑中翻涌,他眼前忽然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险些昏死过去。
“皇上,您若是龙体不适,老奴这就扶您回宫歇息。”
裴昭彦无视了李公公的提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神智才稍许清醒了些。
他怎敢当着殿中几人的面,承认丞相呈上来的实则是当年他作恶的罪证。
“既然丞相对陆公子的指控都是诬陷,那便将陆公子放了便是。”
裴昭彦终究败下阵来,却不愿承认自己输了,只当是给国师几分薄面罢了。
“听闻淑妃入宫以来甚是思念家中亲人,如今云姑娘既在宫中,就留下来陪淑妃一晚,以解其相思之苦。”
裴昭彦暗暗观察陆淮之与时砚礼的神色,既然在陆淮之身上讨不到好处,那便将云晚意留下好好折辱一番,也能宽慰自己受伤的心不是?
思及此,裴昭彦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不可!”
“不可!”
陆淮之与时砚礼异口同声地拒绝,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皇上!万万不可!臣与云姑娘自小青梅竹马,前些时日我们已经私订终身,不日便会去镇国公府下聘,还望皇上成全。”
时砚礼语气凝重,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云晚意侧身望去,恰好撞进他盛满深情的眼眸。
陆淮之的手脚仍被铁链锁着,稍稍一动,脚上的铁链便会撞击地面,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这响声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望,也搅乱了陆淮之的心湖,一股难言的酸涩与痛苦涌上心头。他已经与秦若瑶达成协议,待他日夺位成功便立她为後,如今的他,又有何资格去奢望与云晚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