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暴雨是在午後突然倾盆而下的。
苏昭质站在“绎礼”项目研发中心的落地窗前,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瞬间汇成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的城市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水墨色。
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与此刻砸在玻璃上的雨声,在记忆里産生了某种遥远的应和。接连几天超负荷的工作,试图用来平衡那股过于汹涌的情感,此刻被这暴雨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一种沉沉的疲惫。
“苏总,”楚瑜拿着手机走近,眉头微蹙,“老张那边积水太深,车子一时过不来。平台叫车前面也排了上百人。”她稍作停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明显的担忧,“而且……刚才林姨给我打电话,她很着急,说看天气预报知道这边雨大,叮嘱千万不能让您就这麽冒雨回去。她提到您昨晚几乎没睡,今天早上量体温就已经在低烧边缘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一阵轻微的眩晕适时袭来,苏昭质下意识地擡手,用微凉的指尖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xue。
楚瑜面露难色:“苏总,这雨……我们挤地铁还行,但您这状态绝对不能折腾。要不我留下陪您?”
“不用。”苏昭质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别耽误後续工作。”
楚瑜这才点头,走到门口又想起什麽,转身道:“那……温老师的工作室就在附近,他刚才问,是否需要帮忙?有个地方让您安稳地等雨停,总比在这里干耗着强。”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温澈礼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冲锋衣,袖口沾了些雨水,气质干净又洒脱,是那种即便在雨天也丝毫不显狼狈的清爽。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他看到苏昭质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抵在额角的手,脚步加快了些。
“刚结束会议?”他走上前,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嗯。”
“我过来看看样品。”温澈礼语气自然,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稳妥,“这雨短时间停不了。我工作室离这儿就五分钟,有烘干设备和休息间,无论如何,先过去避一避,等身体暖过来再说。”
苏昭质的目光掠过窗外混沌的雨幕,身体的疲惫感和林姨的警告在脑中拉响了警报。
在理性的权衡下,她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好,麻烦你了。”
共撑一伞走向工作室的路上,他很自然地将伞倾向她那边,自己的左肩很快湿了一片。
推开工作室门的瞬间,苏昭质有些惊讶。这里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挑高的空间里,一半是冰冷的电子设备和闪烁的数据大屏,屏幕上正滚动着“绎礼”项目的3D建模数据;另一半却摆着一张梨花木茶桌,旁边立着一架古琴,墙上挂满了古籍和手绘的古建图纸。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碰撞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就像他本人一样,既能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也能沉下心来钻研最古老的东西。
“喝杯熟普洱,驱寒。”他递来一杯热茶。
暖意下肚,苏昭质才放松下来打量四周。
她的目光被茶桌旁的几张手绘图纸吸引。
纸上画的是宋代建筑的斗拱结构。
“你画的?”她有些惊讶。线条精准,甚至标注了榫卯细节。
“嗯。”温澈礼笑了笑,语气随意,“大学时学过几年建筑。”他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麽,声音温和了几分:“那时候常和一个朋友在图书馆临摹到很晚,她说这些线条里有比诗歌更动人的韵律。”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後来她出国了。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苏昭质心里微微一动。
她能听出这话里藏着一段无疾而终的过往,但他的坦然反而让这份回忆显得格外干净。
他引着她走进里间的书房。整面墙的书架颇为壮观,但最显眼的,是书架中央特意留出的一格,里面陈列的不是书,而是几款限量的潮流公仔和模型,与周围的古籍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这些是。。。。。。”苏昭质觉得这反差有点可爱。
“一点个人爱好。”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好意思。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桌一角,那里反扣着一个深色的素描本。
他状似无意地将一本摊开的古籍挪了挪,恰好更自然地遮住了素描本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