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顾三的男子朗声大笑,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小时候把你脸上打青一块,我爹连着一个月都没见着陛下一个好脸色。你脸上的淤青都散了,我爹每次朝会的时候还被陛下晾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明明我也被你打肿了眼睛,回家没得家里半句安慰不说,还又被我爹赏了一顿竹板炒肉,我可记到现在呢!”
齐景轩抬着下巴冷哼,理直气壮:“那没办法,谁让我投了个好胎呢。”
顾三摇头失笑,趁其他人也上前和齐景轩打招呼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沈嫣。
听闻这位沈小姐是沈侍讲的独生女,自幼娇养,他还以为她在这样的场合会不自在。
但此刻她却泰然自若,对周遭的低语和窥探丝毫不在意,甚至在齐景轩与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听得很认真,好像他们信口开河胡扯的那些话很有意思似的。
这般自在随意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倒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众人闲扯几句后,有人对齐景轩发出邀请:“王爷来木射吗正好我们这局才结束,准备重开一局呢。”
齐景轩闻言转头去看沈嫣,低声问道:“你想玩吗”
他今日是陪沈嫣来的,自然一切以沈嫣为主,她想玩他便陪她一起玩,她不想玩他就带她去别处看看。
沈嫣看着眼前的木射场地,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犹豫。
齐景轩见状一拍脑门:“忘了,你可能没玩过,那咱们玩别的去,这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他是个男子,又生性纨绔不爱读书,就喜欢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但沈嫣是个闺阁女子,又是读书人家出身,想来是更喜欢琴棋书画之类的。
一想到这,齐景轩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斗鸡走狗他还行,琴棋书画……他真是一个也不擅长啊。
正寻思着应该怎么弥补一下自己的短板,将来好带沈嫣一起玩,就听她说道:“玩过的,我们那里每年庙会都有人摆木射摊子,还有彩头拿,只是我玩的不太好,每次都拿不到那些最好的彩头。”
她刚才之所以没说话,其实是因为眼前的木射和他们那里的不太一样,无论是场地还是器具都太精细了。若非大体模样还是相同的,她都认不出来。
在这一瞬沈嫣顿时明白为什么齐景轩说这座宅子小了,大概在他眼里,这宅子是真的小。
听她说玩得不好,齐景轩不以为意道:“嗨,这有什么,我玩的也不怎么样,还不是经常来。”
“就是,”顾三说道,“大家本就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罢了,谁还要凭这个考状元不成”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过之后顾三继续邀请:“来来,一起一起,沈小姐今日第一次来玩,咱们也设个彩头。”
齐景轩一直在盯着沈嫣,看她什么反应,见她方才还只是有些意动,在听到“彩头”时眸光却亮了亮,便立刻对顾三道:“什么彩头我王府里好东西多的是,等沈小姐嫁过去了都是她的,你可别随便拿点破烂货来打发我们。”
顾三嘿了一声,当即解下腰间一块墨玉玉佩,拎在手里晃了晃。
“这枚玉佩行不行你不是惦记好久了吗今儿个我就拿它出来给弟妹当彩头!”
这玉佩是永昌伯府的传家宝,当初本是传给了顾三的大哥,后来被他想方设法抢了过来。
齐景轩看到后又曾几次想抢过去,但都能没成功。
眼下见他竟舍得把这块玉佩拿出来做彩头,齐景轩也懒得计较他言语中的“弟妹”了,当即拍板:“好,就它,你可别后悔!”
“后悔是孙子!”
顾三说道,当即命人将刚才的残局收了,重摆一局。
侍者麻利地重新布置好了场地,并捧了一个雕漆木盘过来。
顾三将手中玉佩丢到木盘中,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从自己身上取下个物件丢进去凑趣。
待众人都放完,侍者这才捧着木盘退到一旁。
木射场地边上有一高几,几上放着个红木托盘,其中摆着两排精致的雕花镂空木球。
顾三从中取了一个,丢给沈嫣:“沈小姐第一次来,你先。”
沈嫣接过木球,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没认出这是什么木头做的,但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好木料,上面还雕刻着双鱼衔尾图,刀工细腻活灵活现。
她将这木球在手里颠了颠,又轻轻抛了两下,问顾三:“你们这里是怎么玩的具体是什么规则”
“是只要击中木笋就好,还是只能投掷或者只能滚地球对击中木笋的顺序有什么要求吗每次投掷后都要换新的球还是可以一直用同一个”
众人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仔细,一时都愣住了,还是顾三先回神,笑道:“沈小姐随意即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平日也都是随便瞎玩的,没那么多规矩。”
沈嫣闻言颔首,又问:“那我可以先试试吗”
顾三哑然失笑,伸手做请:“当然可以。”
说着便退到一旁,将场地中的木笋露了出来。
十五个木笋中,十个涂为红色,分别刻着“仁”,“义”、“礼”、“智”,“信”等字眼,另外五个则涂为黑色,刻着“贪”,“佞”,“傲”等字眼。
击倒红色木笋则“胜”,可以继续投掷,击倒黑色则“败”,轮到另一人投掷,一轮下来谁击倒的红色木笋多谁胜。
沈嫣站在场中画好的圈内,将手中木球颠了颠,然后朝其中一个红字的方向抛去。
她的准头不错,可惜力道稍重了些,木球擦着木笋上方划过,落在地上往前滚了一段距离,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