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安像一叶破舟,在狂风暴雨中颠簸,意识在痛苦与的交织中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脖颈上被项链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听到了沈执的心跳,剧烈,混乱,以及那个几乎被狂暴情绪淹没、却依旧执拗的念头:
再次醒来,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冒烟,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窗外天光微亮,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谢予安动了动,发现沈执竟然还睡在旁边,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上,睡得似乎很沉。
他小心翼翼地想挪开,刚动了一下,沈执的手臂就收紧了,将他更牢地圈进怀里,甚至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谢予安身体僵住,不敢再动。
过了许久,他听到沈执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慢慢放松下来。目光落在沈执近在咫尺的脸上。睡着的沈执,收敛了平日里的凌厉和阴郁,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沈执敞开的睡衣领口处。那里,靠近锁骨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极淡的、陈年旧疤,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谢予安正看得出神,沈执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微颤,似乎要醒来。
他立刻闭上眼,假装仍在沉睡。
感觉到沈执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极其轻柔地、在他昨天被项链勒出红痕的脖颈皮肤上,地了一下。
带着一种近乎……懊悔的力度。
随即,身边的床垫一轻,沈执起身下了床,脚步声走向浴室。
谢予安缓缓睁开眼,看着浴室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
那里,除了疼痛,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被珍视的触感。
他越来越看不懂沈执了。
这个反复无常、霸道专横的男人,内心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打雷
脖颈上被项链勒出的红痕过了两三天才慢慢淡去,留下一点浅淡的印记,不仔细看已经分辨不出。
那场因蛇吻草而起的风暴似乎也随之平息,沈执没再提起,只是将暖房列为了谢予安的禁地。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吃药,散步,发呆,以及承受沈执时而温柔、时而暴戾的占有。
秦屿依旧定期来访,插科打诨,试图从谢予安嘴里套出点“内部消息”,都被他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那部藏在枕头下的手机,谢予安一次也没有碰过。
直到一个闷热的雷雨夜。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别墅里的电路似乎被闪电影响,灯光忽明忽灭了几下,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佣人很快送来了应急照明灯和蜡烛。烛光在黑暗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沈执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暴雨蹂躏的花园,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峭。谢予安坐在沙发上,裹着一条薄毯,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发抖。
他怕打雷。这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伴随着一些模糊而恐惧的童年记忆——被关在黑漆漆的杂物间,听着外面电闪雷鸣,无人理会。
一个特别响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劈开。谢予安猛地一颤,攥紧了毯子边缘,指节泛白。
窗边的沈执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脸半明半暗。他走到沙发边,在谢予安身旁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揽进了怀里。
谢予安身体僵硬了一瞬。
沈执的手臂很有力,胸膛宽阔,隔着一层衣料传来稳定的热源。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手掌在他背后轻轻拍着,节奏缓慢。
又一个雷声滚过。
谢予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沈执似乎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安抚,又像是别的什么。他将下巴抵在谢予安的发顶,呼吸拂过他细软的发丝。
黑暗中,烛火跳跃,雨声滂沱,雷声轰鸣。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像暴风雨中相互依存的孤舟。
谢予安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沈执身上的松木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奇异地带来一种安定感。他闭上眼,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竟然生出几分昏昏欲睡的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雷声也远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窗户。
沈执动了动,似乎想松开他。
谢予安无意识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衣料,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别走。”
声音很轻,带着睡意朦胧的依赖。
沈执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几秒后,他重新将谢予安搂紧,手臂收得更用力了些,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不走。”他低声回应,声音在黑暗中有种罕见的柔和。
谢予安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彻底陷入了沉睡。
……抓住了。
那个念头再次浮现,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近乎喟叹的满足。
第二天早上,谢予安在卧室的大床上醒来。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身边是空的,但枕头上还残留着沈执的气息。
他坐起身,有些怔忡。昨晚的记忆回笼,那个在雷声中寻求庇护的自己,和那个提供了庇护的沈执,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洗漱完下楼,沈执已经坐在餐桌前看财经报纸。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了谢予安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个在黑暗中拥抱他的人只是幻觉。
“今天感觉怎么样?”沈执放下报纸,问道。语气是惯常的平淡,听不出太多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