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今日穿着一席深潭般的长袍,日头落下行走间衣襟处波光微动,似猎艳水波,但那双眉峰下的眼眸却还是那般的冷淡疏离,像是真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寒潭。
即使心里没底,她还是朝着男人笑道:“夫君你来啦。”
语气虽然亲昵,但人却站在原地连动一下都不敢,看起来颇为违和,但宋徽玉顾不得这麽多。
此时这麽多人看着,若是她贸然擡手触碰裴执触了对方的逆鳞,只怕是要遭殃。
衆人垂眸的呼吸声中,却闻得男人道,“嗯。”
这一声虽然冷淡,但却是难得的在人前给了宋徽玉面子,没有让她的话落在地上,宋徽玉已经很知足了,想赶紧走吧,也不至于出什麽意外,却不想男人擡眼看了她。
被那道冰冷的目光审视的感觉让宋徽玉心虚更甚,甚至以为刚刚那些命妇的话被裴执听到了,现在不走是要兴师问罪,却不想对方却道。
“军营有事今日就不陪夫人宴客了。”
这话几乎让心内忐忑的宋徽玉直接原地愣住,那双莹润的杏眼不敢置信的微微张大,纤长的眼睫就这麽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的男人。
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却见他擡擡手,左右便将外袍递过来。
下意识的,宋徽玉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脖颈微缩,那双莹润着水汽的眼看着他瞳孔颤动,像是受惊的小兽面对主人不知为何扬起的手,担心是落在身上的巴掌,却不敢逃。
在衆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瞩目下,裴大人竟亲自将他的外袍披在宋徽玉身上。
男人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紧张,披上衣服後便不动声色的退後一步,冷冷道:“下次记得穿外衣。”
裴执说罢转身离开,连带着後面的影卫下属也朝着她一礼後起身。
只留下原地的宋徽玉还没从刚刚的紧张中反应过来,肩头的外袍仿佛被男人身上的霜雪气息浸透,此时呼吸间仿佛被男人的味道笼罩。
让她莫名想到那夜梦中所闻,恍惚中依稀感觉男人刚刚似乎和她说了些什麽,慌乱回过神她只点点头,男人却早已走远。
裴执……他这是什麽意思?
宋徽玉自然不会天真的觉得裴执这麽做是为了她好,此时只觉得似乎有一把尖刀悬于头顶,时时刻刻要取她性命。
这般场面哪里是过去见过的,宋徽玉还没回过神只觉得做梦一般,身旁的命妇们一个个见到裴执出门後却是先一步发出压抑的惊讶声。
此前衆人虽然嘴上奉承宋徽玉但多少心里是对这个一时运气麻雀飞上枝头的假凤凰有些不屑,终究是不曾真的见到裴大人对她如何,说出来的话也都是虚情假意为多。
但此时真的亲眼见到裴执对她的态度便是夸的话都当即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夫人真是好福气,之前只听说大人功绩卓绝因此冷若冰霜高不可攀,却不想竟待夫人如此亲厚,不但亲自来给您解释,还亲手披上外衣。”
另一个命妇嫉妒得跺着脚,“我家那口子还说什麽文人才会疼人武将都是粗一些不懂风雪,这裴大人可是统领兵马,却这麽解夫人心思,原来都是我家那厮哄骗我的!”
女儿家的话题都带着些暗暗的艳羡向往,其中几位年岁稍长的夫人便是对此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心照不宣,场面倒是比刚刚一味的干涩夸奖来的热闹。
这边衆人围绕着宋徽玉都聚集在水边小亭,却见一侧桌前几位妙龄少女却对此怒目而视。
为首的就是当日寒潭寺意图亲近裴执不得的戚芸。
刚刚那一幕她看的一清二楚,更是被裴执如何给她披上外衣的那一幕气得当时便坐不住。
“这个小贱——”
少女的眼眸此时仿若淬了毒的刀剑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的宋徽玉,正要上前却突然被一侧院外一晃而过的影卫属下吸引。
她也顾不上宴席要开始直接自己出了院子,临走前不忘了让身边的姐妹去为难宋徽玉,灭了她的威风。
果然,衆人簇拥下刚处理完公务的裴执正前往书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上次她寒潭亲近裴执不成,终于给她找到了机会。
戚芸也顾不得对宋徽玉的气,只见裴执刚一进去,她就从一侧无人值守的偏房立刻溜了进去。
书房内,乌刺回禀任务後正要退下,却被突然叫住,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日府中春宴你们去前院盯着不要出意外。”
男人顿了顿,强调了句,“保护夫人安全。”
“是,大人。”
乌刺走出书房却还是一头雾水,他们从来只跟随裴大人身边,府中安危自有安排,但大人所令不敢不从,他只留下两个影卫令其馀几个都去前院暗中守卫。
刚吩咐完要隐去身影,却听书房内突然传出一阵茶盏坠地的声响!
还不待他进去,却闻里面一阵女子矫揉造作的哭泣哀求声,伴随着又一阵瓷器碎裂声,自家大人的冷淡吩咐穿门而来,“来人。”
乌刺这才推门却不敢看里面的情形,只进来时恍惚一眼看见地上的少女,不但眼熟而且似乎很是狼狈,当即垂首,“大人。”
“将她拖下去,再派人去戚府一趟,只说戚相教女无方,裴某今日代为管教。”
倒在地上的戚芸还不死心的爬过来,伸手要去拉扯男人的腰带,却被直接甩开。
“裴哥哥,你真的对我这麽绝情吗?我为了你等了两年了,退拒了多少世家的公子,你就不能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