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玉……”
直到李珏递来帕子,宋徽玉才发觉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父亲昔日教诲犹在耳侧她当年并不知晓为什麽父亲会将这句话教给她,彼时她不过六岁,更何况是个世人眼中只需相夫教子的女子。
但便是如此,宋父却丝毫不畏世人眼光,不但亲自给女儿啓蒙,更是如教男子一般将报国为民的思想在宋徽玉还牙牙学语不解天地时便教给她。
要她不困于後宅,不心胸狭窄。
是以此时,即使这句话说的再模棱两可,宋徽玉却很清楚,父亲当日之死是自戕,而不是传说中的因公殉职。
但父亲究竟为什麽要自戕,又为什麽要留下这封信,“安平”二字後面被损毁的部分究竟又是什麽,还不得而知……
“宋大人多年为官为民又以身殉职,实在是惨烈,只是当日大人才自文臣任职军务後备,怎麽就出了这种事情?”
身侧一直协助宋徽玉修复信函的官吏下意识喃喃,声音虽然小,在场几人却听得真切,便是宋徽玉也不由得看向他。
自知说错话的官吏连忙跪地,这几人一起共事让他忘了眼前的人是当今陛下和公主,这是如何能随口妄议的?
但宋徽玉却没治罪,甚至在让人起来後还将刚刚他说的话反复思索。
“昔日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宋大人实在是位贤臣,只是——”
李珏也觉出些不对,看向还举着信函对着烛火的宋徽玉,眸色复杂,“宋大人此前任职太师,如何会被调任去了军务,而且当时不是刚刚打过一场胜仗四海安定吗?”
“莫不是这其中有什麽误会或者隐情?”
……
“回大人,今日自夫人入宫门後便有人一路暗中跟随,属下未免打草惊蛇只能远观,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麽,只看见夫人进了乾安殿,不久後皇上也进去了……”
回禀的青文声音逐渐变小,生怕回因此惹恼裴执,男人却只是挥手让她下去。
就在裴执闭目思索时,外面传来通报,竟然是太後传旨请他入宫一叙。
距离上次温太傅让他进宫关照温言儒已经过去许久,裴执虽然一直有让人暗中给温言儒宫中送些日常所用,但除此之外也甚少注意,此前几次相见让他总是觉得这个儿时的妹妹变了太多,是以并不想去,但来禀告的人却将一物呈上。
“娘娘说,大人您看了此物会有兴趣的。”
宫中此时已然宵禁,但男人却信步穿行宫道,直到踏入殿中。
大殿之内不曾点燃烛火,是以此时接着月色只看到满殿红色的轻纱随风而动。
半晌身後传来脚步声,裴执不曾转身,“娘娘。”
“大人凭脚步就知道是我,真是厉害。”
温言儒在男人身後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上。
此时月光正打在男人身上,将身形显得格外颀长,他的头发此时束起,但温言儒却记得当年,裴执最讨厌束发,就和他当初最不喜欢战场一般。
出身武将世家,谁能想到如今战功赫赫掌管大晟兵马的裴执却自小却不喜习武,满心都是文臣儒道治理天下。
如今诸多变换,真是世事难料。
她的手刚要搭上男人的肩膀,却被先一步躲开,裴执侧过身,看向她的眼中没有半点情绪,就好像眼前的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徽玉进宫究竟是来做什麽?”
果然,他来只是为了那手帕上写着只要进宫见她,温言儒便告诉他宋徽玉究竟日日来做什麽,而不是因为那个手帕是过去他曾经给她包扎过伤口的缘故。
即使早就猜到,温言儒的心里还是痛了一下,但面上却是带着笑意,“便是不相熟的点头之交久不相见也会道上一句问候,可大人见我这位故人确实直入主题,真是让人心寒啊。”
“还记得当年,你也曾经为我亲手包扎伤口,这帕子大人如今也不认得了?”
裴执的视线这才落在手中的帕子上,上面的丝线虽然陈旧却并不破败,显然是精心保存的,他记得当初温言儒曾经为了替他挡下马球场上意外断裂的球杆划破手掌。
见裴执不语,却眉心微动,温言儒继续道,“你当时可是承诺,以此疤为证,你许我三个诺言,大人可还认?”
男人语气低沉,半晌道。
“认。”
“当日我决意入宫要你不阻拦为第一诺,要你助我为後是第二诺,今日我想要大人允我第三诺。”
温言儒猛地自身後抱住男人的肩膀,垫脚在耳边道——
“今晚留下是第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