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朕的舅舅……朕待他,可谓不薄啊……”最终,雍正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冰寒的叹息。
“皇上,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多为间接旁证,尚不足以直接定隆科多私放钦犯之罪。若贸然动手,恐其党羽反扑……”苏晚晚谨慎地提醒。
“朕知道。”雍正摆了摆手,打断她,眼中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决断,“继续暗中收集证据,尤其是他与年羹尧、与八爷党勾结的实证!务求一击必中!”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道:“另外,年妃近日频频请求见朕,言辞恳切,似有重要事情禀报,却又吞吞吐吐。你……替朕去一趟承乾宫,见见她。”
苏晚晚愣住:“臣……臣去?”以她现在的身份,去见年妃,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既然已经对你起疑,不如就将计就计,坦然相见。”雍正的目光深邃难测,“朕也很好奇,在年家这艘大船即将倾覆之际,她到底想对朕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承乾宫内,依旧暖香袭人,但那股曾经盛气凌人的气息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寂。苏晚晚卸去了男装伪装,以真容,在宫人惊诧、疑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走进了年妃的寝殿。
年妃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她坐在窗边的榻上,并未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晚晚,目光复杂,有怨恨,有惊讶,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苏院判……或者,本宫现在该称呼你为苏主事?”年妃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意外,“你果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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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慧眼如炬,奴婢……欺瞒之罪,甘受责罚。”苏晚晚坦然承认,微微躬身。
年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本宫不仅知道你没死,还知道你现在是皇上跟前新设的密折处主事,手握监察百官之权。苏晚晚,你真是好手段,好造化啊。”
苏晚晚心中一震,年妃的消息竟也如此灵通!这深宫之中,果然没有绝对的秘密。
“娘娘既然已知晓,今日召见奴婢,不知所为何事?”苏晚晚直接问道。
年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张泛黄的账册。她将账册递给苏晚晚,目光直视着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苏晚晚,本宫今日找你来,不想绕圈子。我想用这本东西,跟你,也跟皇上,做一笔交易。”
苏晚晚接过账册,入手沉甸甸的。她翻开几页,只看了片刻,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上面用娟秀却清晰的笔迹,详细记录了近五六年来,隆科多收受年家巨额贿赂的每一次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更有甚者,还记录了隆科多如何利用职权,为年羹尧在西北的种种不法行为(包括虚报战功、掩盖败绩、排除异己)进行遮掩、打通关节的具体经过!这是一本能将隆科多置于死地的铁证!
“娘娘……您为何……”苏晚晚难以置信地看着年妃。她可是年羹尧的亲妹妹!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年妃苦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凄凉和自嘲,“哥哥在西北一败再败,圣心早已失尽。年家这棵大树,外表看着还算光鲜,内里早已被蛀空,离倒下不远了。本宫……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必须为腹中这个孩子,谋一条生路!用这本账册,换皇上承诺,保我孩儿平安长大,不受其舅父牵连!这个交易,苏主事,你觉得如何?”
苏晚晚握着这本足以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的账册,沉吟良久。年妃此举,无疑是断尾求生,但也从侧面印证了年家已是穷途末路。她抬头,迎上年妃急切而恳求的目光,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奴婢……臣需要请示皇上……”
“不必请示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内巨大的屏风后传来。雍正皇帝缓步走出,面色平静,眼神却如同深潭,看不出情绪。“年妃,你终于……想通了。”
年妃见到雍正,立刻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臣妾……罪该万死!只求皇上……念在夫妻情分,念在臣妾腹中骨肉的份上……保全这孩子一条性命!臣妾愿承担一切罪责!”
雍正走上前,亲手将年妃扶起,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语气竟有了一丝罕见的温和:“孩子是无辜的,是朕的骨血。你若真心悔过,助朕清除奸佞,朕……必不亏待你们母子。”
离开承乾宫,苏晚晚的心情异常复杂。权力的倾轧,人性的挣扎,在这深宫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和生存的渴望。
三日后,一道震惊朝野的圣旨下达:内大臣、吏部尚书、步军统领隆科多,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罪证确凿,着即革去一切职务,锁拿入狱,交三法司严审!其家产抄没,党羽清查!与此同时,全国海捕文书下,通缉在逃的廉亲王胤禩。
朝野上下为之震动!谁也没有想到,雍正皇帝会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地对隆科多这个位高权重、曾是拥立功臣的“舅舅”下手!这意味着,清算的年轮,已经开始碾压向最高层的权力核心。
处置隆科多的圣旨下达那日,苏晚晚独自一人,登上了紫禁城中最高的一座角楼。寒风凛冽,吹得她衣袂翻飞。她眺望着脚下这片连绵起伏、金碧辉煌的宫阙楼宇,它们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埋葬了无数的野心、血泪和生命。权力的更迭如同潮汐,今日看似稳如泰山的权臣,明日就可能沦为阶下之囚。这让她在感到一丝复仇快意的同时,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政治的无情与残酷。
“苏主事好雅兴。”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苏晚晚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文先生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文若明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远方暮色中的京城:“隆科多这颗大树一倒,下一个,就该轮到年羹尧了。苏主事觉得,年家这艘破船,还能在惊涛骇浪中撑多久?”
苏晚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文先生运筹帷幄,洞悉先机,却不知……你究竟是谁的人?或者说,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文若明轻笑出声,笑声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我谁的人都不是,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自古皆然。”
“那日你在醉仙楼相救,也是因为‘有利可图’?”苏晚晚语气带着讽刺。
“当然。”文若明坦然承认,“隆科多若借此机会除掉你,再扳倒年妃,下一个要清除的障碍,必然就是与他政见不合、又深得皇上信任的怡亲王。而我……目前还需要怡亲王这棵大树遮风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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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晚冷笑:“文先生倒是坦率得令人心惊。”
“在这深宫朝堂,有时候坦率,反而是最好的伪装。”文若明不以为意,从袖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递给苏晚晚,“聊表诚意。这是年羹尧与准噶尔部领往来密信的抄本,或许对苏主下一步的行动,有些用处。”
苏晚晚接过信函,指尖触及冰凉的纸张,心中却充满了警惕。文若明这个人,心思太过深沉,行事太过莫测,他提供的“帮助”,往往背后都藏着更深的意图。与他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是夜,苏晚晚在密折处的灯下,仔细研读那封密信抄本。信中的内容让她心惊肉跳!年羹尧果然与准噶尔部有勾结!信中不仅约定在来年开春,准噶尔部佯攻边境,年羹尧则借口御敌,向朝廷索要更多粮饷兵权,更隐隐透露出待时机成熟,可能联手瓜分西北的狼子野心!
她不敢怠慢,立即将密信原件(通过特殊渠道获取)连同抄本一起,火呈报雍正。
雍正看罢密信,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整个养心殿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几分。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颤:“好个年羹尧!狼子野心!罪该万死!传朕密旨:即日起,秘密调遣陕甘、四川绿营精锐,暗中向西北集结!命岳钟琪为抚远大将军,统筹军务!准备平定西北!朕要叫这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苏晚晚知道,一场席卷朝野、关系国本的大风暴即将来临。而她这个身处风暴眼的密折处主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这深宫与朝堂的漩涡中,还有多少未知的暗流在涌动?她手中的权力,又能在这险恶的棋局中,支撑她走多远?
夜色深沉,苏晚晚独自坐在窗前,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枚淡淡的梅花胎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随即被更深的坚定所取代。
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孤臣之路,那么,为了含冤而死的父亲,为了志在光复汉室的陈师傅和金兰会同伴的嘱托,也为了这天下能少一些冤屈,多一些清明,她只能摒弃软弱,继续走下去。
深宫棋局,步步惊心。但她苏晚晚,必将以女子之身,执棋之手,在这波澜云诡的权力场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下一盘关乎天下苍生的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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