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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暗涌惊澜（第1页）

养心殿内，鎏金蟠龙烛台上的儿臂粗蜡烛静静燃烧，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沉凝如实质的压抑。雍正皇帝端坐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常服衬得他面色愈肃穆，他并未批阅奏折，只是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目光落在殿中伏地痛哭的康亲王巴尔图身上。

巴尔图已是花甲之年，此刻却哭得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花白的头随着他身体的颤动微微摇晃，声音悲切，涕泗横流。

“皇上！老臣……老臣惶恐，老臣有罪啊！”巴尔图以头触地，砰砰作响，“老臣治家无方，竟让府中护卫统领王珂那狗才，与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有所勾结！惊扰了苏院使的车驾，险些酿成大祸！老臣……老臣万死难辞其咎！”

雍正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哦？竟是王府护卫统领所为？朕听闻，袭击苏晚晚的皆是死士，手段狠辣，训练有素。一个护卫统领，能有如此能量？”

巴尔图哭声一滞，旋即更加悲恸：“皇上明鉴！老臣也是方才严刑拷问其余护卫才得知，那王珂早年曾在边军效力，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近年来更是利欲熏心，暗中收受江湖帮派的贿赂，为其提供庇护……此次，定是他受人指使，或是想劫掠苏院使财物，或是……或是与苏院使有何私怨，老臣实在不知啊！老臣疏于管教，御下不严，恳请皇上重罚！”

他绝口不提苏晚晚赴宴之事，只将事情定性为护卫统领个人行为与江湖恩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暗示可能是苏晚晚自身招惹了是非。

雍正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巴尔图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却又让人难以立刻驳斥。他并未追问，转而道：“苏晚晚乃朝廷命官，医术精湛，于国有功。此番受惊，朕心甚忧。听闻怡亲王及时赶到，才未造成更大损失。巴尔图，你府中出此悖逆之徒，惊扰朕之股肱，确系大过。”

巴尔图心中一凛，皇帝直接点出“于国有功”、“朕之股肱”，这是在明确表态要保苏晚晚，并加重他的罪责。他连忙道：“是是是，老臣深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皇上宽宥！老臣已将那悖主之徒王珂枭示众，并将其一干党羽尽数拿下，交由步军统领衙门审理！老臣愿自罚俸三年，并上交王府半数护卫兵权，由皇上另行指派贤能统领，以赎罪愆，以正视听！”

交出半数护卫兵权！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割肉。康亲王此举，看似认罪态度诚恳，实则是以退为进，既平息帝怒，又示弱以麻痹对手。

雍正沉吟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他自然不信巴尔图的鬼话，但眼下西北用兵，朝廷急需稳定，宗室更不能轻易动荡。巴尔图主动交出兵权，倒是一个意外收获，可以借此削弱其在京中的武力。

“罢了。”雍正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已知错，又能主动请罚，朕便念在你年迈，且多年来于宗室中尚算安分，此次便从轻落。罚俸三年，准了。护卫兵权，朕会让步军统领衙门派人接管。至于你……闭门思过一月，好生整顿府邸，若再出纰漏，两罪并罚！”

“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巴尔图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过去了，连忙磕头谢恩，表现得感激涕零。

“下去吧。”雍正挥了挥手，不再看他。

巴尔图躬身退出了养心殿，直到走出宫门，坐上自己的马车，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才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心悸。皇帝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硬，对苏晚晚的维护之意毫不掩饰。而且，皇帝最后那句“尚算安分”，敲打的意味十足。

“苏晚晚……怡亲王……”巴尔图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还有那‘镇魂石’……必须尽快得手！”

养心殿内，雍正沉默了片刻，对侍立在旁的太监总管苏培盛道：“去，传怡亲王和苏晚晚。”

“嗻。”

约莫一炷香后，胤祥与苏晚晚一同来到养心殿。苏晚晚已重新换上太医官服，神色平静，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弟（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雍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苏晚晚身上，“晚晚，受惊了。”

一句“晚晚”，而非“苏爱卿”，亲近与安抚之意不言而喻。

“劳皇上挂心，微臣无恙。”苏晚晚恭敬回道。

“今日之事，你如何看？”雍正直接问道，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苏晚晚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从容应答：“回皇上，康亲王殿下已给出解释，乃护卫统领个人所为。微臣虽觉蹊跷，但无实证，不敢妄加揣测。”她顿了顿，话锋微转，“只是，微臣身为太医，职责所在，遇此凶险，心中不免后怕。日后若再奉旨出入各府邸诊视，恐……”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次是康亲王府，下次呢？她的人身安全无法保障，如何能安心为皇家、为朝廷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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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自然明白她的未尽之言，这也是他恼怒巴尔图的原因之一。苏晚晚现在就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能斩除疴疾，也能防备暗算，岂容他人轻易折损？

“朕已下旨，康亲王罚俸三年，交出半数护卫兵权，闭门思过一月。”雍正淡淡道，“至于你的安危……”他看向胤祥，“十三弟，此事交由你。从粘杆处挑选几名好手，明里暗里护卫苏晚晚安全。再赐苏晚晚御前行走金牌一面，若遇紧急，可调遣附近兵马护卫。”

“臣弟遵旨！”胤祥立刻应下。粘杆处的好手，那是皇帝亲卫，精锐中的精锐。御前行走金牌更是莫大恩宠，意味着极大的信任和特权。皇兄此举，既是保护，也是进一步将苏晚晚与皇权紧密捆绑。

苏晚晚心中一定，有了这些保障，她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也能更大程度地避免类似今日的袭击。她深深一拜：“微臣谢皇上隆恩！”

“嗯。”雍正颔，似乎随口问道，“朕听闻，袭击之人目标明确，意在抢夺你随身之物？可是有何重要物件，引人觊觎？”

来了！苏晚晚心念电转，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皇帝必然已从胤祥或粘杆处那里得知了“石头”的细节。她若隐瞒，反而显得心虚。

她再次躬身，从怀中取出那枚用软布包裹的镇魂石，双手呈上：“回皇上，匪徒临死前曾呼喊抢夺‘石头’。微臣思来想去，身上唯一称得上奇特的石头，便是此物。此乃前明御医陈实功遗物，微臣偶然得知，见其材质特殊，于医道或有助益，便一直随身携带，用以研习。”

苏培盛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上。

雍正拿起镇魂石，仔细端详。入手温润，纹路奇异，确实非寻常之物。“陈实功……朕似乎有些印象，前朝外科圣手。此石有何特异之处，竟引得贼人如此争夺？”

苏晚晚早已打好腹稿，将之前对胤祥说的那套说辞，稍作修改，更加侧重于医道层面禀明：“微臣研读陈前辈残卷，并结合太医院藏书，推测此石或许对某些特定药材、毒物有奇特的吸附或感应之效。陈前辈称之为‘石魄’，或有‘辨毒’、‘辟疫’之能。微臣曾于处理西北疫情时，察觉此石靠近病源核心区时，微有热意，不知是否巧合。或许……那些匪徒背后之人，擅长用毒，知晓此石特性，故而想夺去，或用于增强其毒术，或防止被此石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