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在笑,眼睛弯成月牙,目光温柔得叫人莫名其妙,平原下意识皱眉:“怎麽了?”
“没怎麽,”对方?答得倒是又快又真诚,“钱的事?情不急,等你吃完午饭再?转吧。你应该也饿了吧?小珍刚刚也来看你了,给你带了粥来着。”
她?也没说不收钱。落落大方?的态度反而让平原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不饿。”最後,她?只能这麽说,却没想到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咕噜。
其实声音也不能说有多大,但?偏偏病房太安静,沉默让它变得很清楚。甚至都不能说这是个巧合。
病房墙上的时钟已经转到了下午两点,她?把午饭时间?整个睡了过去,现在光是听到“粥”这个字,就?已经饥肠辘辘。
当然,这样的心情她?死也不可能让夏潮知道。
平原板着脸,正想用什麽借口蒙混过关,夏潮已经却已经起身,从善如流地打开了保温桶。
“皮蛋瘦肉粥,”她?掀开盖子,热气团团地拢上来,“要吃吗?”
“……”好香。平原默默看她?一眼:“……我自己来就?行。”
夏潮却说:“不行。”
“保温桶里?的粥还是挺烫的,”她?淡淡地说,“而且很重,你在床上抱着它吃,一不小心洒了就?不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态度坚决地反对,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平原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妹妹。
但?偏偏夏潮的语气又是这样从容自若,甚至带着真诚的考量,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憋屈的感觉淡淡地浮上来了。她?不爽地瘪了瘪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再?继续下去只会显得更像赌气。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幼稚,索性让这个话题跳过,正要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夏潮却再?一次抢先一步。
“我来吧。”她?弯下了腰,床架上动?作利落地调试了一下,护理床的床头便?慢慢升起,恰好是一个可以舒服靠着的位置。
“好了。”她?风轻云淡地说。
……这种未卜先知的体贴真叫人不愉快。平原气鼓鼓地瞪她?,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夏潮却已经坐了下来。
像哄小孩儿似的语气,真讨厌。
平原又想说话了,她?本能地想侧头躲开这样突然的靠近,一阵香气却偏偏在这时传来,浓郁鲜香地钻进鼻尖。
啊呜。汤勺恰巧就?在这时碰了碰嘴唇,她?眼睛一眨,想要说话,嘴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含住了它。
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是太饿了。舌尖传来粥米的香甜,确确实实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味道不赖,皮蛋的鲜香柔滑已经完全融入到粥里?,显然是熬了很久的。老板为了提鲜,大概还洒了一点白胡椒,一点香菜,复杂的香料味道交织在一起,反而让瘦肉的香味变得分外?突出。
好吃。她?是真的很饿了。这一阵子又是生病,又是加班,根本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夏潮有点好笑地看着平原愣愣地眨着眼,像是一只试图咬人却咬到猫条的猫,战斗意志仍在大脑叫嚣,舌头一卷,尖牙利齿却已在饥饿面前投降。
蛮可爱的。当然,这句话夏潮不敢说出来。不然下一秒尖牙利齿招呼的就?是她?了。
平原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其实她?的失神也只有短短的几?秒,很快动?作就?变得优雅而矜持起来。但?事?到如今,再?表演饿死不食周粟也无意义。她?目光下视,索性假装世界上就?没夏潮这个人存在,垂着眼睫,一口丶两口地开始喝起了粥。
……夏潮大概是真的很擅长做陪护。薄薄的一把不锈钢汤勺被她?握在手里?,放在嘴边仔细吹凉,唇却很有分寸地并不触碰,粥抿入嘴时,恰巧就?是温热却不至于烫伤的温度。
她?甚至连喂粥的动?作也是好看的。动?作温柔体贴,一勺粥送过来时,先在嘴唇上暗示般地碰一碰,等自己感觉到温度正好,才会小心翼翼地倾斜汤勺,将粥喂进她?的口中。
散落的额发落到眼前,平原低着头,看见她?修剪得整洁干净的指尖,还有纤长的手指,稳稳地执着纤薄的折叠汤勺,不疾不徐地吹凉丶又靠近。不锈钢勺子沾染了热意,贴在唇边,温热妥帖,几?乎像交换了一个吻。
平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小腿掩藏在被子下,不自在地动?了动?,她?承认自己想起那一个该死的弄脏了床单的隐蔽夜晚。
真讨厌。她?在心里?小声说。注意到她?的目光,夏潮也同样擡头望过来。
“怎麽了?是太烫了吗”她?困惑地问。明亮的眼睛跃动?着光芒,像阳光落到玻璃钟面上,一瞬间?耀眼的反射,让平原本能地就?想要躲。
“没事?。”于是她?便?也只是这麽说,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夏潮便?也不追究,只是望着她?微笑,柔声说:“好。”
她?手里?拿了张纸巾,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平原总是这样,吃东西很斯文,但?不知为什麽,总有些容易弄脏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