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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同学你哪个班的（第1页）

第二十二章同学，你哪个班的？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英语老师抱着一摞默写本进班，谢添年面色一沉，掩护宋星照从後门溜出去。

关上门，宋星照还没站稳，迎面撞上穿条纹衫的老头，他老人家抿一口浓茶，眉头拧成结，看面相就知道是教导主任级别。

宋星照心想“完了”，转身就跑，忽被叫住：“同学，你哪个班的？校服呢？早自习铃响听不见啊，非要我往你耳朵里装个喇叭？高三了还没点自觉性，明年高考想考几分？”

啥？高考？宋星照一秒回神，他大爷的慌个毛线，他连高考报名费在哪交都不知道。回头讪讪笑道：“老师好，我是家长，回见了您。”

宋星照完全不给主任问话机会，直奔年级组办公室，推开门，试卷堆成山，山中坐着两个秃顶老师，其中一个戴眼镜，扶着脑门改习题册；另一个背对着他泡茶，宋星照目光下移，瞅见茶老师腰上挂着三串钥匙，又看看眼镜老师，一二三四……七大于三，就他了。

宋星照走到办公桌前，面带微笑，“老师好，我是谢添年他哥。”

眼镜老师点点头，请他坐下。看来是找对人了，宋星照说了声谢谢，双手插兜，坐到办公桌对面。

眼镜老师眯细一双眼打量他，宋星照心里发怵，盯着窗台上的茉莉花，默念“我没开学，我不高考”，念到最後变成“我不慌”，他也不知道在慌啥，谢添年的班主任一直在重复高考重要性，他听到後来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考不好就会死的诅咒。

宋星照攥紧兜里的莱卡M8，笑容有点僵硬，班主任还在换着法子给他打鸡血，家长又不用高考，讲个话需要敲二十下桌子吗？食指不疼吗？宋星照耸耸肩，瞅见试卷边的班级合影，那是千禧年那届学生，相较于谢添年他们这一届，男女同学头发剃得很短，木木地盯着镜头，他们身後是高考横幅，红底鲜艳，白字振奋人心，两相对比，显得十分压抑。

县高老师确实是制造焦虑的高手，宋星照打了个冷颤，别开视线，外面天气不错，他突然开始担心作品集。

摄影老师说按自己节奏来，项目一老师天天催进度，项目三老师放养他，项目四得花时间磨素描，老师帮不了他。暑假过半，开学後准备A-level大考，作品集机构没法天天去，他真能在圣诞节前递交本科申请吗？

宋星照头皮发麻，掐一把大腿，淡定，淡定，他还没开学，眼前这位是谢添年班主任，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只是来打酱油的群衆演员！

眼镜老师又说了一会，让他回家督促谢添年，督促什麽来着？宋星照关门就忘，他站在阳光下，听到楼下的讲课声，似乎在念叨物理，好困，小模特每天过的都什麽日子？宋星照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往楼下走。

走廊空荡荡，外墙贴满励志横幅，没了谢添年，这儿真没什麽好逛的，可今天的素材还没拍，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早上，宋星照站在楼梯转角，朝教室里瞥，这个角度能看到谢添年的背影。

他混在人群中有点特别，可能肩膀比同桌宽吧，宋星照嘴角弯了弯，按下快门。头顶响起脚步声，他不敢停留，匆匆离校。

中午去吃了华莱士，一个人吃饭没什麽意思，宋星照边啃汉堡边画速写，项目一方案不能再用了，他找出几张分镜发给老师，问能不能变成一手调研，放到PDF里面凑页数。

老师没回，宋星照咬了口鸡排，觉得这仇报得不过瘾，想着找谢添年吃手撕鸡汤面，思绪又绕回他身上，目前最大问题是模特不敢面对镜头，如果抓拍谢添年，拍什麽主题？县城高三生的暑假生活？

谁愿意看谢添年趴桌子上写一天作业？这又不是高考励志片，那他身上还有什麽可以拍？做题，骑车，吃面……十七岁真的很无聊。

宋星照打开笔记本，浏览最近拿奖的摄影作品，有个年轻的摄影师拍了两组C市城中村，镜头很有故事感，里面的人物很颓丧，满眼写着对生活的憎恨。宋星照偏头看窗外，他对面的小学破破烂烂，沿街坐满卖菜的小贩，有人手里拿着馒头，笑着和身边人分享老干妈。

生活很苦，但他们不也在笑吗？如果跟拿奖的作品反着来，会有人喜欢吗？宋星照忐忑地打开聊天框，和项目一老师分享思路。

老师一直没在线，他去找摄影老师，等到可乐里的冰化了，电脑传来“咳嗽”声，收到新消息提示。

摄影老师问：“你喜欢这个主题吗？”

宋现在有点诧异，高三重点是考大学，爱好什麽的跟他没关系，选择摄影不过是高二理科没考好，为了去伦敦曲线救国罢了。他抓起冷掉的鸡米花，边嚼边道：“我不知道，考官喜欢不就行了？”

老师发了个企鹅转圈的表情包，“如果你定了这个主题，明年伦艺面试的时候打算怎麽说？”

“我会告诉他们我脑子里面只有很俗的画面，拍不来地震，海啸，枪击，爆炸，只能拍一个县城高中生的一天。”

老师点了个赞，“很好啊，考官可能看够了海啸爆炸，也会期待地球另一端的高中生活。”

宋星照咬住下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他们一定会期待吗？如果百分百对这个主题感兴趣，我就开始调研了。”

对面发了两个感叹号，“你非要得到绝对认可才会动手吗？”

宋星照觉得咬嘴唇不过瘾，开始咬可乐杯盖，“老大，我不是偷懒，上个主题写了半个月材料，今天全部推翻，我真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你先做个大概框架，再调整细节，老师们都在帮你，不用担心时间，圣诞节前一定能交项目。”

宋星照“喀嚓”咬穿塑料杯盖，“真的吗？”

老师发了个擦汗表情，“你太焦虑了。”

宋星照反问：“你高三不焦虑？”

“焦虑。”

“那不就行了。”

老师送了他一串省略号，接着开始发鸡汤：“作为过来人我想说焦虑没用，伦艺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以後会有更多的机会，那些机会可能比你十七岁选择伦艺更精彩。”

宋星照心想“你考上了当然能这麽说”，表面还得尊重他老人家，发送一排笑脸表情包，暂停聊天，握住笔，回到现实世界，他望向窗外，那一瓶老干妈见底了，馒头屑掉在地上，胆大的麻雀飞过去，啄走馒头还有菜叶。

宋星照歪着脑袋，迟迟没下笔，打开相机，扫了眼上午拍的照片，谢添年趴在桌上做题，窗帘掀开一角，发丝轻扬，画面唯美地像岩井俊二来中国拍《情书》。

对哦，《情书》很出名，他能把谢添年拍成柏原崇那样青春无敌，不信没人看。宋星照叼着一根薯条，飞速画了三组分镜，发给项目一和摄影老师。

摄影老师率先回了牛逼的表情包，他轻声笑笑，往自动铅笔里塞笔芯，没多久项目一老师回他：“分镜不错，你先拍，不行再调整。”

宋星照松了一口气，收拾书包，跑去新华书店，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景，总不能让谢添年趴在《小题狂做》的书架上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

他坐到空调底下，想起县中，一拍大腿，如果下周六去谢添年教室拍，效果会不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