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涧彻底失去形象,顾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高声怒吼:“撤退!撤!快撤!”
统帅仍一脸茫然,就在无人防备的左翼,裴周驭独自举着火把,从最末端直接破开了战术的阵型。
他们前实後虚的弱点被光速识破,裴周驭直击致命处,在两军都被中央激战吸引的此刻,一人杀出重围,视野跳出主阵,将局势彻底打乱!
末尾本就薄弱,强兵优先安排在了前方包围圈,剩下这群後勤们猝不及防地受到致命一击,队伍全部混乱。
他们发觉身後火势蔓延,又是裴周驭亲自带兵,恐慌瞬间冲散了军心。
进攻节奏崩坏,对面右翼正准备合围,一下子也陷入了迟疑,短短十秒,孟涧的指挥体系和军队组织度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断档”。
他们模仿了十年前裴周驭的“形”,却没有学到他丝毫的“神”。
战况更加激烈,几个跟着裴周驭的士兵愈杀愈勇,前方传来包围圈里兄弟们绝望的怒吼,每一场战术指挥,每一次诱敌深入,都要用小部分人的牺牲,换取绝大多数人的胜利。
孟涧彻底失去体面,手忙脚乱地向操控室求救,让他们跟进火力,阻挡裴周驭进攻。
他亲眼目睹裴周驭站到了战马上,一手勒缰,所经之处皆是人头落地,就在刚才———
他打开了军医留给他的医疗包。
孟涧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些什麽药品,但他知道裴周驭受过秘密改造,竟在此刻抓起了里面的针管,将不知名的药剂狠狠扎进了自己手臂里。
他敢肯定那不是抑制剂,裴周驭不打算活下去了,看这样子,里面八成是催化亢奋药物。
他真的愿意死在这里。
裴周驭一刀斩断了那位统帅的头,他杀到包围圈中央,“哐当”一声扔了刀,从背後捞起长弩,反手在胸前拉开。
他的两只手彻底松开马缰,只用脚踩着马蹬,在战马颠簸的狂奔中不动如山,以上半身极其沉稳的姿态拉开了弓,半眯一只眼盯准暸望塔。
孟涧这次不再给自己任何幻想,他抛下所有尊严,狼狈滚地躲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把弩的威力,彭庭献设计思维诡异,每一件出自他手的武器,都蕴藏致命杀伤力。
果然,黑箭射中塔身,箭槽里的药液极速汽化,裴周驭身後的士兵们一同拉弓,数箭齐发,箭头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暸望塔上。
孟涧来不及躲闪,硝烟引燃了暸望塔,“砰”一声巨响,他亲手设计的暸望塔被炸毁,火浪吞噬了他的衣角。
短短片刻,蓝擎丶孟涧接连被袭击,剩下的士兵们六神无主,彻底乱了套。
他们只顾单兵作战,本能地砍杀每一个冲到自己面前的敌人,却忘了蓝仪云用的正是人海战术。
这是整个星际最廉价的一群雇佣兵,战争贩子遍地,他们不讲道义,不仅疯狂进攻,还在战场上趁乱抢掠。
裴周驭已经顾不上整顿这帮人,他给自己扎掉了所有催化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物,混乱中未经分辨,统统刺入了他的血液里。
後颈经过改造的腺体爆发剧痛,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沉浸易感期,感官失调,S级Alpha压抑多年的爆发力全面失控。
他发觉自己感受不到气味和疼痛,瞳孔变深,眼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红,肉眼可见的,他白色的眼球中也渐渐覆盖上一层血。
视力变得模糊,耳膜也只能捕捉沙沙回音。
———他听不到了。
眼前恍惚着出现一串走马灯,这一次,裴周驭无比清晰地预感自己快要死亡。
他手中握着的长弩越来越没有实感,在马背上飘飘然,脑海中开始轮换从出生起的每一幕。
在音乐世家中降生,十六岁那年他却不顾父母和家族反对,坚持弃艺从军,一战成名,从此铁蹄踏遍无数战场。
成千上万的军人们将他托举,赫赫战功手到擒来,所有人都说:“你的路还很长,以後等着瞧,裴周驭,你注定前途无量。”
混乱而割裂的战场中,他的小小世界被消音,远方一片马蹄声袭来,千万援兵压境。
蓝擎听到声音,似乎又在机甲上冒出了头。
裴周驭一刹那好似从冰湖中惊醒,冰凉的触感侵袭每处神经末梢,他手里还攥着最後一支催化剂,没有注射进腺体。
捏着它,裴周驭以最後的力气决然杀向敌军。
他掠过了无数士兵,直冲蓝擎而来,蓝擎刚刚在机甲上站稳,口鼻被脸上纱布蒙得无法呼吸,直觉有什麽危机袭来。
猛然间,他心脏狂跳。
本能地拉过旁边一位士兵挡了下,利剑穿过士兵胸膛,直接插进了他的喉间。
蓝擎双眼惊惧瞪大,连逃跑都来不及,裴周驭接过了他的身体,胳膊一揽他的後背,防止他向後倒地时撞破脑袋。
蓝擎眼中迸射狂喜,他以为抓住了什麽,一把拽起裴周驭被血染透的衣领,瞳仁激动流泪。
他支支吾吾地发出哼响,整个下颚已经被炸烂,只能用眼睛传达语言。
热泪像断了线,他不断点头,似乎在说:“你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