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设计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把弩的重量。
120斤的臂力要求,裴周驭轻松得像在玩。
嗖———
黑箭在连续射击下频频中靶,每一环都正中靶心,过于恐怖的命中率吸引了旁边人注意,狱警和研究员一齐看过来,眼中不禁浮现出复杂神色。
他们其中,一位是十年前管教裴周驭的狱警,一位是亲手将他改造的研究员,在这所监狱无数人齐心合力下,裴周驭这种级别的人物才能为他们所用。
而所谓的“用”,也只是训训警犬,帮助监狱做一些站岗工作。
他安逸温顺的模样太久,如果不是蓝仪云打算物尽其用,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看到裴周驭这一面。
最真实的他。
最本来的他。
整个星际最前途无量的指挥官,年仅21岁,坐拥战士无数,此刻像被拔掉牙的老虎一样配合他们玩射箭游戏。
裴周驭又接连射了几箭,他麻木不仁,像在完成一件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不断重复上弦拉弓的动作。
直到最後一根黑箭见底,箭槽内空空如也,他才又把长弩丢回地上,径直走向彭庭献拿水喝。
至于为什麽要喝他手里的水———
彭庭献被泼了一脸後怀恨在心,连喝带倒地解决了所有瓶装水,他坐在椅子上偷偷将水瓶倒空时,裴周驭全都看见了。
最後一瓶水此刻就在他手里,裴周驭没什麽表情地走过来,彭庭献却浑身拉响警报,将拿水的手背向身後。
他快速拧开瓶盖,在裴周驭来到自己身前的前一秒,悉数洒向了身後。
他的脚边蔓延开一片水渍,在阳光下刺眼极了,裴周驭在此时停步,站在离他只有一尺的地方,忽然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膝,蹲下盯着他看。
他眼神几乎要把彭庭献盯穿,但彭庭献心理素质更不一般,被这样自下而上逼视着,他笑着歪头问:“我不是好心给过你水喝吗,裴警官?”
裴周驭一动不动,目光落在他锁骨和胸口的交界处,那里被衣服遮挡,晒出明显的红白分界线。
“你这儿,”他擡手指了下他胸口:“又长红疹了知道吗。”
彭庭献没有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坦然一笑:“所以呢。”
“又打算晕在这儿麽。”裴周驭轻声说。
他紧接着似乎骂了句什麽,彭庭献没有听清,音量很轻,他也无法相信裴周驭会用这麽粗俗直白的字眼表达情绪。
正沉默着,裴周驭又冷言冷语地开口:“水倒了,我喝什麽。”
“喝你的吗。”
轰———天空中如同劈下一道雷,彭庭献诧异地瞪着裴周驭,他这次不仅口齿清晰,而且故意放大了音量。
旁边那两位闻声看过来,但更离谱的是,裴周驭眼下明明还戴着监测颈环,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又攀升一个级别,现在不仅能面无表情地冲他说荤话,甚至还能反过来激他。
彭庭献安静下来一会儿,半晌,他才挑眉虚僞一笑:“可以,裴警官想,我就满足。”
裴周驭盯着他这张脸,不语,缓缓撑膝起身,恢复成和他平视的高度。
夜色彻底降下来时,霍云偃悄悄来了一次,他在今天一早被蓝仪云暂停了长官职位,用脚也能猜到,是沈娉婷又在她耳旁吹了“枕边风”。
让裴周驭来试用武器这件事,蓝仪云决定得突然,并且沈娉婷也没有提前告知他,他只是日复一日地来送琴谱,按照组织原定的计划,在八监这段时间尽可能地给裴周驭传递信号。
但沈娉婷这个女人明显有自己的计划,她擅作主张,以试用武器为理由让蓝仪云把裴周驭继续留在八监,虽然这一招确实有利于获取情报,却根本不顾裴周驭的死活。
一旦武器适应下来,裴周驭真的要替蓝仪云上战场。
在蓝擎来势汹汹的攻势下,蓝仪云恨不得用最节省的成本,“物尽其用”,榨干裴周驭身为战士的最後一丝价值。
抱着稀薄的希望,霍云偃敲响了八监的门。
扫描仪中倒映出他的脸,三秒後,门边闪烁红光。
如今早下达的命令一样,蓝仪云彻底除去了他在八监的出入权。
头顶一只乌鸦恰好飞过,落在铁门上方的电网,发出滋啦一声,惨叫着扑棱翅膀上的电流。
乌鸦狼狈飞走,霍云偃也被堵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