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梧桐奖颁奖典礼现场。
星光,前所未有的璀璨。巨大的会场内,穹顶仿佛由无数碎钻镶嵌而成,倾泻下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猩红的地毯从入口一直铺展到舞台尽头,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媒体长枪短炮,闪烁的荧光如同永不停歇的星河。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定制香水的尾调、礼服面料的摩挲声、以及一种无形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名为“期待”与“焦虑”的混合气息。
林星冉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身旁是比她更显紧张的苏棠。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任何品牌的赞助,而是由她亲自参与设计、融合了现代简约线条与古典东方刺绣元素的定制礼服——月白色的真丝缎面,腰间以银丝勾勒出遒劲的竹节纹样,象征着她一路走来的坚韧。没有过多繁复装饰,却自有一股沉静如水、风骨内敛的气场。
镜头不时扫过她沉静的侧脸,捕捉着她偶尔与苏棠低语时,唇角那抹淡然的笑意。与周围或兴奋交谈、或紧张搓手、或强装镇定的其他提名者相比,她平静得有些过分。
只有紧挨着她坐的苏棠知道,林星冉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是冰凉的,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苏棠悄悄伸出手,在无人注意的桌下,用力握了握她冰冷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别紧张,”苏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经纪人特有的、试图安抚一切波澜的镇定,“提名即是肯定。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
林星冉回握住苏棠的手,指尖的冰凉似乎回暖了一丝。她微微侧头,对苏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眼神清澈,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棠姐,我不紧张。”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舞台上那尊在灯光下流转着金色光华的梧桐叶奖杯,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燃烧,“我只是……在想,如果念出的真的是我的名字,我该说些什么。”
不是为了获奖而激动,而是为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对自己过去所有努力、所有坚持的交代。从横店片场那个穿着廉价宫女服、蹲在角落啃着冰冷盒饭的龙套,到今天坐在这里,与圈内最顶尖的前辈们一同角逐华语电影最高荣誉之一……这条路,她走得比别人想象中更艰难,也更坚定。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最佳女主角的提名vcr。一个个或凄美、或坚韧、或复杂的女性形象闪过,伴随着评委的评语。当播放到林星冉在《无声之境》中饰演的聋哑母亲——那个在绝望废墟中用残破身躯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的角色时,会场内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压抑的惊叹。
屏幕上的她,灰头土脸,眼神却像历经磨难却不曾熄灭的野火,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无声的嘶吼,每一次在绝望中迸出的、母性本能的光芒,都充满了撼动人心的力量。那不再是表演,而是灵魂的附体,是生命力的燃烧。
vcr播放完毕,会场内掌声雷动。镜头再次扫过五位提名者的脸庞,有人紧张地抿着唇,有人故作轻松地微笑,有人眼中已隐隐泛出泪光。林星冉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颁奖嘉宾是上一届的影后得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牌影后。她优雅地走上台,拿着金色的信封,脸上带着温和而又庄重的笑容。
“接下来,要颁的是,本届金梧桐奖,最佳女主角奖。”影后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台上那个小小的金色信封上。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被拉长、扭曲。
林星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咚……咚……咚……像战鼓在寂静的战场上敲响。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视线里,台上影后拆开信封的动作,在她眼中变成了慢放的镜头。
苏棠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百倍,几乎要掐进林星冉的手臂里。
影后从信封里抽出卡片,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由衷的、带着赞许的笑容。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五位提名人,最终,越过那些或期待或忐忑的脸庞,精准地、带着一种“果然是你”的了然,定格在了那个穿着月白色礼服、沉静如水的女孩身上。
那一刻,林星冉感觉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台上颁奖嘉宾那张开合的红唇,以及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获得第届金梧桐奖,最佳女主角的是——”
故意的停顿,将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闪光灯如同疯了一般闪烁,试图捕捉提名者们最即时的反应。
林星冉屏住了呼吸。
影后清晰而有力地,念出了那个注定将在今夜响彻整个华语影坛的名字——
“林星冉!《无声之境》!”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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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被念出的瞬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会场!巨大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爆!所有的灯光,所有的镜头,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全部聚焦到林星冉身上!将她笼罩在一片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的、绝对的光明中心!
苏棠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还怔在原地的林星冉!“冉冉!是你!是你!听到了吗!是你!”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比她自己获奖还要激动百倍。
周围的同行、前辈们也纷纷起身,向她投来真诚的祝贺掌声。之前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质疑,在这一刻,都被这实至名归的奖项击得粉碎,化为了纯粹的敬佩与认可。
林星冉被苏棠紧紧抱着,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眼前是苏棠激动流泪的脸。她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一片空白的。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和冲击撞懵了。
直到聚光灯那灼热的温度真实地烫在皮肤上,直到周围那些真心或假意的笑脸清晰地映入眼帘,直到台上颁奖嘉宾那鼓励和赞赏的目光再次与她相遇……那股巨大的、迟来的真实感,才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她全身!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不是靠着沈聿珩的“专属”资源,不是靠着任何人的提携,仅仅靠着她自己,靠着那一个个在片场摸爬滚打、钻研剧本、揣摩角色的日日夜夜,靠着那份近乎偏执的、对表演的敬畏与热爱……她走到了这里,站在了华语电影最高荣誉的领奖台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将那几乎要决堤的泪水逼了回去。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这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