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谢家那破败的小院里。
谢文允守着终于安稳睡去的弟弟,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粗陶碗。
碗壁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带着甜味的痕迹。
他透过破窗,怔怔地望着对面棚子里升起的、带着食物香气的袅袅炊烟。
陈春花的咒骂声间歇性地传来,像背景里永不停歇的噪音。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炕角,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那炊烟升起的地方,仿佛透进这冰冷囚笼里唯一的一束光。
而他曾经,亲手把那束光推得那么远,那么远。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在谢家破败的院落里打着旋儿,呜咽着穿过朽烂的窗纸缝隙。
沐颜汐裹紧了身上半旧的棉袍,悄无声息地站在兄弟俩那扇漏风的破木门外。
她站了有一会儿了。
透过门板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缝隙,能看到屋里炕上那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轮廓,紧紧蜷缩在破棉絮里,像两只被遗弃的、瑟瑟抖的小兽。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缝隙时细微的嘶嘶声,以及偶尔……极其微弱的、属于孩子的、不太安稳的呼吸声。
沐颜汐抿了抿唇。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来看看谢文奕那小子烧退了没有。
一个五岁的小孩,自己都照顾不明白,指望他能照顾好一个三岁的病号?
简直是天方夜谭。
万一病情反复,烧傻了,或者更糟……她可不想自己那点“良心不安”再被捅上一刀。
她可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菩萨。
她对谢家那两个熊孩子没什么刻骨的仇恨,毕竟芯子换了人,原主的痛苦她只能感知,却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但讨厌是实打实的。
谁会喜欢两个朝自己扔石头、吐口水、骂“坏女人”、甚至害死原主的熊孩子?
她之前的反击,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她沐颜汐,上辈子活到三十几,这辈子才十九,大好青春,可从未想过要对两个加起来才八岁的小屁孩下什么狠手,那太掉价了。
只是……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尤其是一个刚退烧的、才三岁的孩子?
沐颜汐在心底无声地“啧”了一下,带着点对自己这份多余操心的烦躁。
确认里面没什么异常动静,她屏住呼吸,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用指尖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门轴摩擦出细微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吓得沐颜汐动作一僵,侧耳听了听,炕上依旧没动静。
她这才像做贼似的,侧身溜了进去。
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残留的病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馊味扑面而来。
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和雪地的微光,炕上的情形清晰了一些。
谢文奕睡在靠墙的里侧,小小的身体裹在那条她昨晚拿过来的、厚实暖和的旧棉被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呼吸虽然还有些弱,但明显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灼热急促的濒死感。
只是那小脸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蔫蔫的,像棵被霜打过的小草,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沐颜汐忍不住又皱了下眉。
而谢文允,则蜷缩在炕沿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