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整个施工队,正拿着电钻和冲击锤进行一场毫无章法的交响乐表演。
剧痛,沉闷的钝痛,一波波从后脑勺炸开,顺着脊椎骨往下蔓延,牵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每一次心跳,都像有把小锤子狠狠敲在头盖骨上。
沐颜汐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不拉几、布满龟裂的泥墙。
屋顶是黑黢黢的、歪歪扭扭的椽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颜色可疑的茅草,几缕吝啬的天光从缝隙里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钻进鼻腔——是潮湿的霉味、劣质油脂的哈喇味、某种排泄物的骚臭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中药苦涩味儿。
这环境……沐颜汐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运转着,比她当年创业时租的地下室还要惨烈十倍。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剧痛的后脑,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黏腻、带着点硬痂感。
她勉强扭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自己枕着的……一块颜色灰暗、硬邦邦的“枕头”,上面洇开了一片深褐色的、已经半凝固的污渍。
血?
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泥潭,碎片疯狂翻涌、碰撞。
属于现代沐颜汐的,清晰而冰冷:坐拥十几个亿物资的静止空间,六个亿砸下去的末日堡垒,瑞士军刀厂的钛合金匕,佛跳墙的浓郁香气,柴油电机的低沉嗡鸣……那是她为自己打造的、固若金汤的王国。
而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则如同冰冷的污水,带着绝望和麻木,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强行挤占每一个角落。
沐颜汐,十九岁,大胤朝北疆边陲,清河村人。
父母双亡,靠着一点微薄积蓄和做绣活艰难过活。
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兼冤大头。
一切的根源,在于那个叫谢澜之的男人。
谢澜之,清河村百年难遇的麒麟儿,十五岁便投身边军。
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已是北疆边军赫赫有名的昭武校尉——正六品武职,掌一营精兵五百人,直属北疆大营主将麾下。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是原主沐颜汐眼中天神般的存在。
两年前,谢澜之的老爹谢乘风——一个常年咳嗽、面黄肌瘦的老头子——突然病重,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够药钱。
消息传到原主耳朵里,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甚至变卖了爹娘留下的唯一值钱的一支银簪,捧着那点救命钱,跪在了谢家门前。
唯一的条件:嫁给谢澜之。
谢澜之当时正好回乡探亲,看着跪在门口、眼神炽热又卑微的少女,再看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厌恶这种被胁迫的感觉,更厌恶这个乘人之危的女人。
但最终,孝道压过了厌恶,他点了头。
一场仓促又寒酸的婚礼。
没有聘礼,没有花轿,原主自己扯了块红布当盖头,就进了谢家的门。
谢澜之当晚就回了军营,留下原主和一个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堪称地狱级副本:
婆母张春花:五十出头,精瘦刻薄,三角眼,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像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