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说孩子被养得太大,産妇年纪又太小,身体还未完全成熟,足月的男胎活生生卡死宫口……
“你在想什麽?”李焱气急败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在与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宋曦擡眼,发现李焱不知何时已凑得极近,呼吸间的温热气息喷薄在她耳边。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躲开他侵略性十足的视线,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若你心里有我半分,”李焱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将那视为宋曦愧疚的铁证:“否则为何要长期服用避子汤?”
李焱仿佛从她瞬间慌乱的眼神中得到了无声而明确的答复,胸口郁结多时的愤怒和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从你我第一次亲热就开始了吧?嗯?我还傻乎乎地认为与你心意相通丶盼着与你生儿育女,可你却……”
“我……我害怕……”宋曦忽然哑声低语,眼泪悄无声息夺眶而出,“我……见过很多次,我怕像国公府那些姨娘一样,生个孩子身下一片血肉模糊,半条命……甚至整条命都没了。我更怕我的孩子将来也要在这吃人的宫里挣扎求活,与兄弟手足勾心斗角,最後死于非命……”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我见过太多女子……没能从産床上下来,还有被皇权帝位吞噬的无辜生命……”
李焱顿时怔住了。
“阿曦。”半晌,他的声音软下来,伸手抚上宋曦柔软的长发,温声道:“别怕,宫里的太医稳婆都是最好的,我绝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何况你若当真不想生育,直接告诉我便是了,避子汤乃寒凉之物,你不该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说得真诚,宋曦微微有些动容,可接着还是擦去眼泪,神色恢复冰冷淡漠,“不重要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麽意义?”
李焱胸口一阵刺痛。他宁愿她继续哭闹,也不要这样冷漠疏离,“怎麽没意义?”
他急切地抓住她双肩,“既然你我心意相通丶既然不是因为恨我,那我们……”
“谁说我不恨你?”宋曦突然笑了,笑容令人心底发寒,“谁说咱两心意相通?你不是认定我从未爱过你吗?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为了报复潘家人才入宫的,服用避子汤,害怕是一个原因,不想与仇人有更多牵扯也是一个原因。李焱,潘氏构陷宋家人,不过是为了扶你上位,无论你是否知情,你都是最後的得利者,所以在我眼里,你并不清白。我从前不喜欢你,今後更不会爱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扎在李焱心底最痛的地方。
他松开终于手,踉跄後退两步,脸上血色褪尽。
“你……说谎。”声音嘶哑得不成调,“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随便你怎麽想。”宋曦别过脸不看他:“请放我与兄长离宫。”
“我说了,绝无可能。”李焱突然暴怒,一掌拍碎身旁的小几,“你从前对我如何,都无所谓,但是往後,你是否爱我,便都由不得你。从今日起,你就在凤仪宫中,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李焱转身离去,厚重的殿门在身後重重关上,落锁声在空荡的寝宫内久久回荡。
宋曦呆坐片刻,喉咙里发出她压抑的哭声,在凤仪宫这座华丽的金笼中回荡。
门外,李焱背靠宫门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掌心。
秦福广远远看见,识相地挥手屏退所有宫人。
细碎的泪水从年轻的帝王指缝间渗出,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碎成无数更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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