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蓝布帽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瘦削的脸。
他坐得笔直,饭放在一边,却一直看着手里的报纸。
顾清如垂下眼,挑了那个桌子的斜对角坐下,假装专注吃饭,耳朵却捕捉着那桌的动静。
一个男知青见餐车坐满了,走到蓝帽男座位和他拼桌。
那蓝帽男迅将报纸收了起来。
男知青和他搭讪,同志,您也是沪市来的吗?
蓝帽子男人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挤出个笑容:“阿拉沪市来的,分配到三连。”
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生硬。
顾清如的筷子微微一顿。
——沪市知青?
可他说“三连”时,尾音不自觉地上挑,带着东北人特有的腔调。
她没有立刻举报。
敌特敢混进知青专列,背后必然有接应。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火车轰隆着穿过隧道,车厢里忽明忽暗。
借着这短暂的黑暗,顾清如注意到蓝帽子迅从兜里摸出一管牙膏,挤了一点在报纸边缘,然后用手指快涂抹着什么。
呕——顾清如突然捂住嘴,做出要吐的样子,
同志,我过去一下?我有点晕车。
蓝帽子看到顾清如起身,慌忙收起牙膏。
顾清如踉跄着从他身边蹭过,余光瞥见报纸上有一行用牙膏写的字迹。
她的心跳如擂鼓。
这分明是敌特分子的密写手段!
洗手间门口排着长队,顾清如排在队伍末尾,一边趁机观察蓝帽子的动向。
只见他将那张报纸折好,趁人不备塞给了过道里一个穿灰外套的男人。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灰外套立刻将报纸塞进怀里,朝另一节车厢走去。
顾清如深吸一口气,挤过人群找到正在查票的列车员王建军。
这是个四十出头的老铁路,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同志,我有重要情况报告。顾清如压低声音,
餐车车厢有个可疑分子,可能是敌特。
王建军眼神一凛:你确定?
王建军立刻收起票夹:跟我来。
他自称上海知青却有东北口音,还用牙膏在报纸上密写情报,刚刚传给同伙了。
乘务室里,列车长老周听完顾清如的叙述,脸色凝重。
最近确实接到通报,说有敌特分子伪装成知青,探查兵团屯垦位置,利用铁路传递情报。
他转向王建军,通知便衣组,准备行动。
顾清如被安排在乘务室等候。
透过小窗户,她看见王建军带着两个穿便衣的乘警朝餐车车厢走去。
车厢里依旧嘈杂喧闹,没人注意到一场暗流正在涌动。
便衣还没靠近蓝帽男,那男人猛地起身,朝车厢连接处狂奔。
便衣乘警立刻扑了上去。
混乱中,蓝帽子突然从鞋跟抽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寒光一闪,最前面的乘警胳膊上顿时见了红。
乘客们尖叫着四散躲避,行李架上的包裹噼里啪啦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