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光的眼神痴迷而空洞,犹如被摄去了魂魄。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曳燕……都是那么美好……”
嘴里无意识轻微地喃喃着,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一双肥腻小眼里,此刻燃烧着某种滚烫到近乎病态的火光,它贪婪地汲取着窗内那抹可望而不可即的风景。
那晚隔间里的混乱旖旎与眼前这纯洁侧影在脑海中疯狂交织,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哎,你刚才在说什么?”路青岩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对笪光这种问题学生的本能警惕,让班主任微妙捕捉到了刚才那点细弱动静。
“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惊到,他猛地一个激灵,像是偷窥被抓了个现行那般,直接慌忙缩回目光,脸色泛起小白,拼命摇头道“没…没…没什么,老师,我什么也没说过,咳…看时间都快下课了,咱们快走吧!”
有点语无伦次过头,生怕路青岩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被察觉出他那点肮脏到,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心思。
随后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刚刚所有翻腾出的情绪,死死压回住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
笪光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快步逃离了那个让他短暂失态的窗口。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恍若要直接破膛而出。
路青岩看笪光这副模样,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他表面说的那样。
只不过,政教处那事刚解决掉,也就没心思再去深究这学生那些破心思,索性抛却没再关注。
等两人前后脚,辗转回到7班教室后,笪光无视那些老套的怪异视线,像是具行尸走肉般,就那么径直坐回自己角落那个位置。
班主任路青岩简单宣布了李猛三人转学的消息,仅仅引起了一小会班级同学们低低的哗然,铃声便不期而至响起。
当其他人都欢快出去放松时,笪光却是在座位上摊开了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目光空洞落在书页上,压根看不进去一个字。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偏移,教室里光影变幻,下节课的老师准时到来。
上课之后,到点又是新的片刻休憩。
自从政教处那回来,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对笪光而言,就仅是漫长而麻木的等待,再也没有起任何波澜。
下午放学,食不知味地吃过那些寡淡的饭菜。
笪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间依旧散着霉味,如今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宿舍。
冰冷的死寂包裹住这空荡荡的房间。
坐在那张散汗味的旧床铺上,笪光盯着掉漆墙壁看了很久,才像是想起早上班主任交代的那个任务。
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备注妈妈的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拨通过去电话,在短暂的等待音后,总算是接通了。
背景音里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孩哭闹声。
“喂,光光?”母亲的声音传来,感觉有些特别的不耐烦。
“妈。”笪光斟酌了下话语,这才干涩开口,没有任何起伏,“学校那边……班主任说……事情处理完了……等会……你可以不用过来了。”
“真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就拔高好多,就像是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欢喜,“哎呀,太好了,省得我跑一趟了!小宝这边正闹腾呢,打针回来就一直哭……”
妈妈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新家庭生活的琐碎烦恼,语气轻快。
笪光就只是沉默地听着。
她没有问他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没有问自己脸上的伤怎么样了,也没有问那所谓的赔偿金,更加没有任何的关心或歉意。
简直就像,笪光仅是通知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那就这样啊!妈这边忙着呢!你自己在学校好好的,别惹事!生活费不够了再说!”
自顾自地这样说,妈妈既敷衍又急促,好似真要挂断电话,去处理真正重要的事情。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个音节。
嘟…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比政教处那次更加刺耳和冰冷。
缓缓放下了手机,屏幕的光映出笪光那张毫无表情,像在眨眼间就苍老了好几分的枯脸。
房间里,只有窗外渐暗的天光,和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霉味,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存在。
“算了。”
叹息悠长,仰面闭上眼见,笪光躺在床板上,不再去看天花板上那块愈清晰的霉斑。
那声叹息,不是顿悟,不是解脱,仅仅只是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筋疲力尽的麻木投降。
人生总有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需要艰难硬扛……苦熬过去……这个独立认知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