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股大力猛地从侧后方撞来。笪光猝不及防,本就重心不稳的肥胖身躯像被巨浪拍中的礁石,狠狠地向走廊墙壁踉跄撞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笪光的肩膀和半边脸颊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他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在旋转。
撞他的人——是同班出了名,也是为数不多跟他一样,留级高一的刺头李猛,此刻正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笪光,脸上挂着毫不掩饰且残忍的笑意。
他身边几个跟班也哄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戏的快感。
“哈哈哈,老猛威武!”
“瞧这吨位,撞一下墙壁都抖三抖!”
“快看那废物的衰样,真他妈解气!”
周围的人,有的驻足围观,面露同情却不敢出声;有的则加快脚步绕开,生怕惹上麻烦;更多的,却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继续向操场走去。
笪光艰难地稳住身体,靠着墙壁喘息,油腻脸颊和肩膀的疼痛尖锐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低着头,不敢看李猛那嚣张的脸,更不敢再望向楼梯口的方向。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周围扫视,后背上印着有自己刚才被对方撞击时留下的半个脏兮兮的鞋印。
刚才曹曳燕那惊鸿一瞥带来的短暂悸动,此刻已被冰冷的屈辱感和熟悉的麻木彻底淹没。
在细微吸气的空隙间,笪光佝偻着身体,用那双因肥胖而显得短粗的手指,费力攀附墙壁好,试图重新站直。
周围时断时续的哄笑、窃窃私语声、以及远处操场上隐隐传来的集合哨声,混合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死死盯着李猛等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他胸腔里翻腾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处宣泄的憋屈。
“啧,这混蛋,踢得那么用力!”笪光在心里狠狠咒骂着,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拉扯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
李猛那故意撞过来的力道,分明带着十足的恶意,就是要看他出丑,就是要将他这具臃肿的身体当作取乐的沙包。
笪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驱散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屈辱感。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想就这么算了,低头走向操场时——
这会,眼角的余光瞥见,李猛右侧那个新收的,叫陶石松的跟班,忽然凑到李猛耳边,低语了几句。
陶石松身材矮胖,五官挤在一起,脸上总带着一股油腻的谄媚和算计,其貌不扬的程度甚至不亚于笪光。
也不知道那家伙说了什么,李猛听完,嘴角咧开一个玩味的弧度,头也没回地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显然对陶石松即将要做的事情毫不在意。
而陶石松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那张本就猥琐的脸上更是堆起一种混合着幸灾乐祸和即将行使某种权力的兴奋表情。
十分刻意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转头瞥了还靠在墙边的笪光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随即又迅收了回去,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这家伙要过来干什么?”
有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笪光的心脏,比刚才被撞时更甚。
他看着陶石松脱离了李猛的小队伍,咧着那张仿佛从未刷过牙、泛着黄渍的嘴,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迈着一种刻意放慢、充满压迫感的步伐,径直向他逼近。
陶石松那矮胖的身躯在走廊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投下一条扭曲的影子,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缠绕上笪光紧张的神经。
笪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虽然这动作在陶石松面前显得徒劳而可笑——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警惕地盯着对方在自己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走廊里最后几个磨蹭的学生也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笪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你又过来干嘛,陶石松?”笪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想在陶石松面前露怯,但长期被欺压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的身体比他的意志更早地感到了恐惧。
陶石松听到他的问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喉咙里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
他歪着头,用那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笪光狼狈的模样——散乱的头、沾着墙灰的军训服、丑陋油腻的肥脸,笑容不由越得意和猥琐。
陶石松很享受笪光此刻的警惕和不安,索性没卖任何关子拖延时间。
“要干嘛?”陶石松模仿着笪光的语气,故意拉长了调子,声音尖细难听,“老猛说了,”他特意加重了老猛两个字,强调着自己的后台,“要你在开学典礼结束后,下周二之前。”
伸出粗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笪光的鼻尖,“把这个月的养眼费,赶紧、乖乖地缴纳上来!听清楚没有?”
养眼费。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笪光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胸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屈辱和更深层无力感。
这是个由李猛那伙人明、专为他量身定制的、充满极致羞辱的勒索名目!
从他高一没留级开始,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费用就一直存在。
理由荒谬又恶毒因为他笪光长得胖,长得丑,面目油腻,身材走形,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别人眼睛的一种污染和伤害!
所以,为了补偿那些看到他的人受到的精神损失,为了净化他给环境带来的视觉污染,他必须每个月按时缴纳一笔养眼费,让李猛他们拿到钱后洗洗眼睛或者看看美女来弥补创伤!
多么无耻恶毒,这哪里是勒索钱财?
分明是踩着他的尊严,还要在上面吐口唾沫,再反复碾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