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只剩这些,便也已足够对方想象出昨天那可怕场景。
砰!
重重闷响爆,桑林茂的手掌凶猛拍在食堂餐桌上,震得那瓶西柚汁都晃动几下。
附近好几桌人,俱被好奇吸引看过来。
“江岸声那个畜生!”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他一贯温和的面具疯狂崩坏碎裂,眼底翻涌上万分震惊和滔天怒意。
手指紧紧死攥,直逼关节都泛出青白色,手背更因用力而开始微微颤抖。
这种近乎实质的杀意,让桑林茂整个人都绷得像极了张拉满的弓矢,恍若下一秒就要当场冲出熙攘食堂去找江岸声清算。
“桑林茂,你克制点。”曹曳燕语调犹如是捧清冽甘泉,眨眼就浇熄了对方那即将爆燃的火焰。
她直视桑林茂双眼,星眸平静却有力。
眼见佳人如此劝说自己,他胸膛竭力起伏了好几下,最终猛吸清气后,又缓缓吐出,努力将那股誓要冲破理智防线的暴怒压回心底去。
倏然闭眼,桑林茂再睁开时,虽然余火未消,但至少已经恢复回先前表面的冷静。
松开了紧握的赤拳,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震颤道“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笪同学路过阻拦,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带着了种后怕的沉重和对此陌生名字的生疏感。
听桑林茂这么说,曹曳燕沉默无言。
垂落纤长的曜黑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小片淡淡阴影。
对于他这话,她心里涌起某股极其复杂的莫名滋味。
没有特别排斥,当时若无笪光出现,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但也说不上非常感激,因为那个拯救了自己的人,转头就在教学楼天台上对她做出了不输给江岸声,另外种形式侵犯。
只不过,很大区别便在于,一个乃明目张胆的恶棍禽兽,一个是趁人无备的混蛋畜生。
两者之间,那界限,在她如今心里早已模糊没边。
隐瞒后续这些。
并非曹曳燕存心要对桑林茂撒谎,而是那段经历太过荒诞离奇,就连她本人都尚未完全消化。
从最开始只是计划去教师办公室检举笪光种种不良行为,阴差阳错被他竭力解救,经过天台激情,直至再到昨夜女浴室停电时,在性爱潮湿的隔间内,点头答应那个荒唐的交往请求……
这一连串于现实魔幻真切生过的事,好似化作团乱麻堵实到曹曳燕嫩喉间,让她根本无法对眼前这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诉诸出口。
在识海联动到这后,思绪不由自主飘向更远之时。
那夜的迎新晚会,人刚从舞台下来没多久,桑林茂就穿梭至后台,将怀抱内鲜花递到曹曳燕面前时,她确信自己是对他差点有过弹指悸动。
可当这一切,在经历过推开那扇昏暗公共卫生间的门后,就被全然颠覆掉了。
那个名为笪光的,邋遢莽撞男生,他就像颗冒失投入到湖面的怪石,以最粗暴方式闯入到曹曳燕的世界,打乱了一切原有的轨迹。
轻轻握紧手中饮料,冰凉触感无法冷却她心头现在的短暂纷乱。
不得不承认,无论那份感情是出于感激、恐惧、或无奈,别的什么,笪光已经在曹曳燕心里强行占据住某个角落,让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能够纯粹凝望向桑林茂。
而刚虑想到此,凤眸余光恰巧就捕捉到食堂入口处那个熟悉又躲闪的身影——自己刚交往的男友姗姗出现,可他居然犹犹豫豫站在人流边缘徘徊,像是瞄眼观望,又貌似踌躇什么。
只见,那家伙眼中视线显然早已找到了自己们这桌,不过肥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寻到目标的宽心,反倒古怪闪过有点狡黠的……得意?
紧接着,让曹曳燕错愕的一幕生了。
他非但没有径直大方走来,仅是选择果断转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就撞到旁边路过的同学。
好似突然对打饭窗口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笪光有意低垂下头,快步流星直扎向了排队人潮的末尾。
站定后,还刻意侧过肥胖身体,用后脑勺和半边肩膀严严实实地对准女友和桑林茂的方向。
姿态,简直活脱脱像只以为把脑袋藏进黄沙就万事大吉的鸵鸟,蠢笨又刻意,犹如闹演某场自认为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的蹩脚间谍戏。
“幼稚……”曹曳燕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又好气又好笑。
他是不是对隐形男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还是觉得,自己这样躲躲藏藏就能彰显出某种神秘的仪式感?
大概能想象出,此刻笪光脸上那副骄傲得计的傻气表情。
无语收回视线,她不再留心去关注那个在打饭队伍里僵硬挺直后背的身影,因为桑林茂对自己继续开口道。
“说起来,还好当时存了那位笪同学的电话。”
桑林茂这么喃喃,手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通讯,指尖在明亮屏幕上滑动翻阅,“这次笪同学帮了大忙,于情于理咱们都该正式谢谢他。我现在就把人约过来一起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