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项目吸引了时伊的兴趣。
在一个满是脏话的反对派匿名贴得到【HOT】标识後,时伊蹙着眉,在校论坛上认真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大家理性看待,礼貌交流。那场辩论赛的视频也莫名其妙地流入了网络,激发了新一轮的讨论。
也正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作为项目技术核心的温斯北,向这位在舆论场上为项目勇敢发声的学妹,发t出了加入团队的橄榄枝。
时伊欣然接受。
他们一起投入了这个充满争议的项目。
温斯北是技术团队的灵魂,他负责构建最核心的人格算法模型,让那些数字回声听起来丶感觉上更像那个逝去的人。
时伊则负责内容层面,她深入访谈志愿者家庭,收集丶整理逝者的数字遗産,并设计用户与这些数字生命的交互体验,确保这个过程是温暖丶审慎且符合伦理的。
为了这个项目,他们度过了无数个起早贪黑的日子,一起聆听过许多悲伤又温暖的故事,也一起为如何平衡真实与慰藉而争论到深夜。
在项目相对成熟後,时伊也为自己创建了母亲和父亲的初级“数字回声”。
这本身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没有妈妈和爸爸的日记,没有他们的照片,甚至连一段清晰的录音都没有。她所拥有的,只是自己脑海中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碎片,和一些反复讲述过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时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细节,事无巨细地输入了进去。
然而,奇妙到近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系统处理完这些纯文本的描述後,生成的虚拟形象和交互模型,竟然呈现出惊人的完成度。
那个被称为“阿烟”的数字形象,不仅拥有着时伊描述中的所有细节,甚至在某些瞬间,会流露出一些时伊确信自己从未明确描述过丶却又与记忆中母亲的神韵惊人一致的微妙表情和语气停顿。
结束後,她对着漆黑的屏幕,半晌没有出声。
温斯北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着,很久後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问:“感觉……怎麽样?”
时伊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谢你创造这个项目。”她擡起头,看向温斯北,眼神清澈而坚定,“它一定会带给更多人力量。”
“她说话的语气,关心我的方式……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我刚刚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妈妈就活在这个世上——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时伊回过神来,她笑了笑,道,“不过也无所谓啦。我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这就是最重要的——”
她伸了个懒腰,感慨道:“AI可真是厉害呀,这麽想一想,只要能陪在身边,是不是人好像都没那麽重要……”
温斯北正在调试电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时伊,那双黑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难辨。
几秒後,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极为平和。
“是不是人……都没那麽重要?”
时伊迷茫地点点头。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照片墙上,接下来的甜蜜回忆就更多了。
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一起散步,一起逛街,一起在火锅店……
温斯北被辣得流泪,时伊在旁夸张大笑。
跨年夜广场的第一个吻,情人节的惊喜,还有一起过生日时,两个脑袋挤挤挨挨地靠得很紧,对着一个生日蛋糕,闭上眼睛,许下同一个生日愿望。
同月同日生。多巧。
省下一个蛋糕。
而那照片墙的角落里,莫名其妙,竟然还有时伊的初中和高中时的毕业照。
被塞在那些甜蜜双人照的角落,显得很不搭调。
时伊从小人缘就好,两张照片里她都站在最中心的C位,被朋友们簇拥着,笑容灿烂。大部分同学她都能叫出名字,至今还有联系。
“这个去当医生了,这个出国定居了,这个成了飞行员,这个……”
她兴致勃勃地一个个点过去,指尖在那些熟悉或已有些陌生的笑脸上划过,直到在相片最边缘的角落,突然顿住了。
那里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他没有看镜头,只是面无表情地望向中间的某个位置,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但隐约能看出眼尾线条有些上扬。
“诶?”她手指点在那个身影上,画着圈圈,“这个人……叫什麽名字来着?好像没什麽印象。”
“初中同学,这麽多年了,还能有什麽印象?”温斯北眼皮都没擡,只道,“我们伊伊人缘这麽好,哪能谁都记住。”
“当然记得住。他叫李默,是我的朋友。”时伊语气有些淡,“转学生。很不合群,还没什麽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