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我继续?”路芜硫讨厌他的嘴硬,她微扬下巴,带着挑衅意味,“你确定不用休息一下?”
路如砂摇摇头:“不用。继续吧。”
于是路芜硫干脆利落地拧开了另一个小瓶子,对他的另一条腿继续下手,路如砂全程很安静,等她全部拧进去後转过来一看——
这小鬼竟然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
……
她一瞬间真是有被气笑的冲动。
这是她的好同学凌允镜亲自帮她研发的道具,过程非常曲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研发出来却莫名其妙就被金系收了编,纳入珍稀道具库,还没署上他的名字。
那家夥气势汹汹地指挥着她去金系偷回来的时候就说了:“这道具可是我研发的!那些老头就是怕长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署名权不给我,报酬也只给我一半……当然保证有用!我再说一遍,那是我研发的,效果立竿见影,拧进去就会好起来!缺点吗?嗯……不保证减轻任何痛苦,甚至还会加重痛苦,当然也会有些排斥反应了,後遗症什麽的,我没怎麽操心过这方面……喂,别那种眼神看着我,有用不就行了吗?疼一点会死人吗?”
真的可能会死人的。
路芜硫望着脸白如纸的路如砂,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他眉心蹙着,额上沁了些汗珠,紧抓着的手指松松虚握着,唇微张,齿印渗出露珠般的鲜血,呼吸极其微弱,胸膛起伏的弧度几乎看不见。
空气中的温度好似高起了些,路芜硫擡起手,放在他额上,果不其然,已经迅速地发起了烧来。
这也是排斥反应中的一环。
凌允镜说不需要服用任何药,说那些药可能会和他的药起到反效t果,只能安静休养,看自己的造化。
立竿见影……
也不知道那家夥是不是吹牛的。
路芜硫歪头望了那昏睡的少年一会儿,轻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手却被他握住了。
滚烫的触感烧灼着她的指尖,路芜硫动作一顿,竟然听到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阿硫。”
他没说出来下面的话,只是费力地睁着一双眼睛望她,碧色的眸含了水般莹润,轻眨一下,像要失去意识似的,又眨一下,清醒片刻,继续坚持地望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直到路芜硫莫名其妙地重新在他床边坐下。
他弯起了唇角,半梦半醒之间,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额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灼热的鼻息洒在她手心,痒痒的,让她又想起曾经在蓝星抱回来的那只小狗了。
土系管理森严,严禁饲养宠物,她偷偷抱养回来那只小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长老们认为,那是玩物丧志,是浪费时间。但路芜硫真的很喜欢那只小狗,不觉得它是“物”,更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她反而觉得因为有了那只小狗的陪伴,自己的生活突然就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她会为了它开始正常自己的作息,早睡早起,每天抱着它出去看风景,还会买回来各种有营养的食材,试着改善它的夥食。
它瘸了两条腿,很乖,一点都不闹人,每天都会在家等她,回来就能看到它圆溜溜的眼睛,听到它的声音,感受到它的呼吸……
路芜硫那段时间很幸福,她甚至都没有再玩她的那些傀儡。
但小狗被长老们发现,她耷拉着脑袋去听训了一天,第二天起床,却不见了它的踪影。
“……放回蓝星去了,”长老们在她尖锐的风刃下这样解释,讷讷地,“那才是它的家,我们给它找到了更合适的主人……你没发现它在这里很瘦吗?都没怎麽长身体……”
路芜硫最终还是没有做出更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她冷着脸警告了所有长老们,不允许任何人再踏足她的小小天地一步。
是他们要她离群索居,连亲弟弟也只有在一些必要的庆典上才可以见面,又凭什麽管束她的生活?
是,他们说她破坏力太强,会在无意识时失去控制地伤人——她也确实在盛怒之下将这土系的议事厅夷为平地了,但她每晚睡觉前都按照长老们的吩咐,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锁了起来,根本没有伤害过那只小狗!
现在的她,是不是拥有了和人相处的能力呢?
如果她真的可以和这个少年和平相处的话,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回到土系和族人一起生活呢?
身边的少年睡得很沉,极有规律的轻浅呼吸拂在她耳畔,路芜硫慢慢也开始睁不开眼睛。
浅浅地打个盹儿吧,就和往常一样……
和金系那场恶战让她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她慢慢地沉入了睡眠之中。
路芜硫是被突然惊醒的。
不知道做了什麽梦,她的力量暴走,竟在茫茫夜色之中刮起了飓风,空荡荡的穹顶之外,巨大的沙尘暴席卷而来,而身边的少年已不见踪迹。
这样的事情在她很小时也发生过。
那时消失在飓风之中的是小小的路芜砚,她时隔几天才看到他,他被长老抱回来,浑身都是风刃带来的伤痕,还张开手要抱她。
那时她也很小,力量远不如现在强大,路芜砚又一直是个机灵的,对风熟悉,很会闪避……而那男孩估计站都站不起来,在这样的飓风之下……
路芜硫心中发紧,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连对方叫什麽都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感受风的走向,紧接着身形一跃,飞上天空,浮在那圆月之中,四处寻觅。
风暴随着她意识的恢复,渐渐地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