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自青花台返归幽篁舍,夜已深,各自回了客居休憩。
初欲雪敛目盘坐,倏而一股淡淡水沉香萦鼻。
鸦睫一栗,少女蓦地掀开眼皮,精致舍内并无人影,只一股淡风扫过,卷着窗口一片篁叶而去。
是墨身上独有的冷香,白日打当铺门口一晃而过的缁金色身影……初欲雪思及此,跃窗而出,去追那股卷着篁叶的风。
已出了幽篁舍,一叶篁轻飘飘落在茶垄小路上,初欲雪弯身拾捡,叶子打指尖拈了拈,未有异常,她寻思许是她被墨压迫得有了阴影,杯弓蛇影,多虑了,便往回走。
夜里茶垄间起了雾,猫于识途上远不如犬,初欲雪竟走错路,不知不觉入了冰心苑范围,一丛绿竹拐廊,与漫步的淳于胭主仆打个照面。
“七小姐。”初欲雪不冷不淡作招呼,言罢走开。
七小姐亦未料到正巧碰到引她生闷气的猫女,今日八弟与猫妖种种被偃雀如实报予她,小八不但将人领去淳于氏藏宝库,还带人逛街,且亲自剥荔枝给她吃。
自小八舞勺年後,嫌少与她上街,即便央请弟弟陪他游逛一会,小八亦会寻借口提前走开,今日八弟陪着猫女游逛了好几条街巷,笑意盈盈,无丝毫不耐,她气得睡不着出来溜达,正所谓冤家聚头。
擦肩而过,一股檀香入鼻,淳于胭方瞧见少女腰侧缀着一枚琉璃珠,月下,泛着幽昧光泽。
“站住。”
初欲雪顿步,旋身,见七小姐惊恐放大的瞳眸了,直盯着她玉带系的珠子看。
“琉璃舍利……怎会在你身上。”
“淳于暮所赠。”初欲雪回毕,转身继续朝前行,一股冽风自背後袭来,仙服旋转间躲过凌空甩来的鞭子。
啪嗒一声鞭子垂地,地皮上竟裂出好几道纹路,可见手下无情。
初欲雪霜眸幽幽投去,竟引得淳于胭心头一悸,好强的压迫感。
身为淳于氏的小姐,自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强撑精神力,拿捏小姐威风,“琉璃舍利乃镇塔之宝,不赠淳于氏外人,将舍利还来。”淳于胭握鞭鞘的手发紧,青筋绷露。
“听闻淳于氏藏宝库唯有一把钥匙,于谁手中,便由谁掌,七小姐手里可有藏宝库玉蝶钥匙?”
“……我淳于氏的家事轮到你管。”淳于胭被刺了痛处般,赤鞭指向对方的脸,“最後一遍,不还回来,莫怪我淳于氏无待客之道。”
初欲雪不甘示弱,凌声:“谁赠的叫谁来讨。”
方欲转身,厉鞭裹携戾气横扫而来,初欲雪单手轻松握上鞭梢,凌霜自稍头速速朝鞭鞘蔓延,阿荼身为淳于氏小主的贴身侍婢,自是千里挑一的好身手,她眼疾手快,以手为刀劈震主子松脱手,鞭子坠地一瞬,赤玉鞭鞘因受不住霜冻之力碎裂开。
“有涯……”淳于胭赤眸瞪向面无表情的初欲雪,“好狂妄放肆的妖猫,竟打淳于氏的地盘撒野,还毁了小八亲手赠予我的灵鞭。”
自知非人对手,“阿荼,给我教训这野猫。”
阿荼却给仙服少女福身致歉,“七小姐并无恶意,因一向珍视小公子送的诞礼,方出言无状,望仙子见谅。”
淳于胭拾起残鞭方要啓唇,被阿荼强拽着走开。
回望不见猫女身影,阿荼这才解了七小姐嘴上的封印。
“反了不成,不但忤逆主子,还以下犯上。”淳于胭气急败坏厉吼。
阿荼跪下,“主子,好浓的煞灵之气,奴婢打不过。”
淳于胭气不过,拍打几下跪地女婢的肩,“打不过敷衍几下总成罢,你如此很没面子,还敢封我的嘴,你是和岁葫芦学的,要爬到你主子头上了麽。”
“阿荼不敢。那猫徒脾性凶悍,不像会吃亏的主儿,奴婢担心万一惹恼她,将主子与奴婢双双狠揍一顿,那样更没面子。”
“……我乃淳于氏金尊玉贵七小姐,此乃我的府邸,她敢朝我动粗不成。”
“主子,没准她真敢。”阿荼小声分析道。
淳于胭气得心口发疼丶口唇发青,“你……你给我跪着反思,一宿不许起来。”
气呛呛走了好大一截,身後无动静,淳于胭抱着碎鞭回头吼:“给我滚过来。”
阿荼赶忙起身,溜溜跑去主子身边,“小姐莫气,生气长痘痘。”
淳于胭使劲跺跺脚,向来骄纵长大的七小姐,竟对着茶垄丛竹,嚎啕大哭起来,“我从未受过这等气,从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