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资历浅的,此时就该担心自己的脑袋了。
碧巧连忙道:“明日我便带好酒好菜来,给干娘您赔罪。这回的事,虽是我的私心,可干娘您细想,照丁姨娘的性子,由得她这样下去,满宅子里要成什麽样?”
汪妈妈默然。的确,丁姨娘将人拉下来,得好处的全都是她的人,又拿着钱去接济娘家人,旁的人连一口汤都没分到,又怎麽会服她?就连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不过今日的事也真是赶巧了,五姑娘那小小的人,竟还能记着这一桩,不然,你岂不是白白算计?”
闻言,碧巧却笑了起来,低声道:“您还不晓得,五姑娘身边那位珠蕊,却是先夫人在时,让人特意送过去的。”
汪妈妈悚然一惊,再一细想,背後就出了一层冷汗。
怪不得碧巧这蹄子敢利用她,原是五姑娘早也被她们唆使了去。
想起五姑娘白日里一副怯弱的模样,她就低低叹了口气:大宅子里讨生活的,即便是主子,小小年纪竟也开始了算计。那谢氏猖狂了五六年,岂能料到,会被她奶大的姐儿算计着亲手赶了出去,毁了全家的前程?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先夫人走前病成那样,竟还记得往庶女身边安插人……今日,却是起了大用场了。
于是对着碧巧,她的脸色就更缓和了一分。
这宅子里头,还不知有多少先夫人的眼线和人手,夫人去後,她对这个干女儿也有些慢待,今日往後,却是得谨慎些了。
又想起丁氏,不免摇头。
她太小看了当家主母的权力,以为人走了她就能翻身扬眉吐气了。今日的事只要传出去,恐怕少不了人要落井下石,将她的姑娘和掌家权俱都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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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周绍正在院子里打拳,高永丰便一脸愁苦地过来了。
周绍瞥他一眼,便晓得又没什麽好事,随意将巾子扔在他手上,淡淡地道:“说罢,什麽事?”
高永丰只好将下头人来禀他以及他审出的事说与国公爷听。
“丁姨娘这些时日断断续续往丁家送了七百两银子了,其中还包括五姑娘的月例银子……”
“可是丁家有什麽难事?”周绍敛了敛眉头。
高永丰低着头:“丁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说是大爷染了赌瘾,可据小的所知,并没有这回事……想是丁家从哪里听说了姨娘掌家的事,故意寻了借口讨好处。”
他管着十四司,自然对丁家人的做派心知肚明。只是先前丁姨娘做得不过分,也只是克扣自己的份例拿去接济娘家,他就没有作声。
只是没想到,如今丁姨娘掌了家,手笔愈发大了,丁家人扯个慌,她就巴巴地连姐儿的月例银子都掏去给了丁家人。
周绍昨日就存了疑心,所以什麽话都没和丁氏说,然而今日查实了丁氏果然苛待敏姐儿,却仍是忍不住怒发冲冠。
“平日里装得一副慈母心肠的模样,背地里却这样糊涂,只知道去接济外人,却不晓得看看她的女儿活得多麽难堪!”
看国公爷的模样,丁姨娘铁定是没法再养着五姑娘了。高永丰也是疑惑,她怎麽就至于将事情做得这样绝?
周绍气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早知今日,当时他就不该眼看着丁家人糊涂还放了他们的籍。若是在府里,无数双眼睛瞧着,总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将人放出去,倒是将他们的心都养大了!
“你去传我的令,日後不许丁家人再上门。”
高永丰看了国公爷一眼,低头应是。
周绍敛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後还是进了青娆的屋,此时青娆刚刚起身,丫鬟们刚给她梳好头,周绍就挥挥手让人退下去。
青娆回眸看他,还未开口问,对方就先一筹莫展地将事情说与了她听,末了道:“以丁氏糊涂的性子,日後不能再养着敏姐儿了。她先同你住上几年,等她大了,就再开院挪出去,好不好?”
昨夜没商量出一个章程来,今早国公爷果真旧话重提了。
青娆没想到丁氏的底儿这麽快就被人掀掉了,不由暗暗惊叹正院旧人的实力,面上只做惊诧模样,跟着道了两句敏姐儿的可怜。
最後,她看了看周遭,上前牵住国公爷的手,撒娇道:“爷,不是妾不情愿为您分忧,只是妾真的不合适。敏姐儿本就受了惊吓,需要有一个全心全意待她的养母,日後若是昭阳馆里添了孩子,只怕她又要多思多虑……”
这也正说中了周绍的忧虑,可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到靠谱的法子。
见状,青娆笑道:“妾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爷觉得,孟姐姐如何?”
周绍一怔,旋即眸色深沉起来。
若不是昨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掺和进来,他几乎要怀疑这事是她特意送给孟氏的好处了。
念头闪过,却笑自己的多疑。
说一千道一万,丁氏苛待敏姐儿是既定的事实,总不是旁人冤枉了她。
他沉下心来一细想,倒真觉得孟氏是个不错的人选。
孟氏是云家人先前送进来的,他不喜云家人的作风,如今懿康太子去了,云家不舍得放弃先前的权势,竟扶持起没落的小宗室起来。
这一桩桩的昏招出来,注定他没法对孟氏生出什麽好感,也不愿意过分擡举她,被云家捏着短处。
孟氏无宠,若是能得敏姐儿这个孩子,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向来会使劲浑身解数对她好,好让她日後记着自己的情。
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青娆:“这事儿是孟氏向你提的?”
青娆笑笑:“先前五姑娘是丁姨娘的女儿,孟姐姐哪里会提?只不过我瞧着每回府里有宴席,孟姐姐对五姑娘都颇为照顾,想来她是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五姑娘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