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太自私了。倘若当日他对她,能有今日的耐心,大概也能发现她的精疲力尽——他被东宫的差事牵扯走了绝大部分精力,她又何尝不是被体弱的幼子牵扯走了所有的关怀呢?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倘若”二字。
这一夜,夫妻草草说了几句话後,周绍便在西侧间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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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过早饭後,沈氏带着周妈妈又登门了。这一回,她送来了许多礼物,单子送到黛眉手里,她都有些惊讶了。
大夫人还鲜少这样为大姑奶奶着想,往日里,这种母慈女孝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她和四姑娘之间。
看了一眼夫人,见她眉眼间明显洋溢着少见的欢快,黛眉便笑眯眯地收下了,喊了七八个丫鬟婆子一道收拢到夫人的私库里头。
沈氏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妾侍给陈阅姝请安的时辰,她想起昨日的事情,便问:“怎麽样,那小蹄子可还规矩?今儿来给你问安了吗?”
在方氏的事情上,母女俩人颇为同仇敌忾,都对其极其厌恶。
陈阅微挑眉一笑:“她怎麽敢不来?”
“哦?”
“昨夜国公爷回来,听说她院里的丫鬟不守规矩,明知夫人的命令还想往外院递话,便将守门的小厮和她院里那丫鬟都打了板子。就连总管高永丰,都自掴了几巴掌呢。”扶柳端茶进来,笑眯眯地接了话。
沈氏高兴地一拊掌:“姑爷心里倒是个明白的,不枉你替他辛苦操持内宅多年。”觉得颇为解气,有了姑爷这一发话,外院的人还能看不清谁是真正的主子?
肚子里揣着姑爷的孩子又如何,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陈阅姝实然也是为这消息感到愉悦的,昨夜她故意刺他,他却没维护方氏,当时其实她已经有点高兴了。
等今晨起来,外书房的管事到承务处传了令,几个五大三粗地婆子将照春苑的丫鬟当衆打了板子,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沈氏接过茶饮了一口,却不免多看了一眼奉茶的扶柳。
当日大女儿出嫁时,婆母也曾给她选过标致漂亮的丫鬟以防万一,只是这些年了,第一波大丫鬟都陆陆续续嫁了人,这新进来的扶柳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风情款款的时候。
只是比起庄青娆,生得到底俗气了些。姑爷府里妾侍也有几个,若是容貌上压不过那个宫里赏的孟氏,只怕姑爷未必会喜欢。
那孟氏,生了一张好皮囊,可姑爷愣是因着出身冷落了她许多年……男人爱美色不假,可心里也各有各的忌讳。
等扶柳出去了,她就低声问长女:“这丫头……你是准备送给姑爷当房里人的?”
陈阅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擡举扶柳当大丫鬟,一开始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当时方氏独大,恩宠日隆,她担心方氏培植的势力越来越多,而她那时刚好开始生病,便想着擡个人做通房,与方氏分庭抗礼。
那时她以为,她的病过一段时日就会好,谁晓得,一病就病到了如今……且方氏正巧後来怀了身子,再如何狐媚,也没法再勾得爷在她屋里久留,又眼见方氏忍着嫉妒挑的漂亮丫鬟被周绍拒绝了,于是她也歇了心思。
实然,她心里其实也并不情愿亲手将女子送上周绍的床榻。哪怕,她和周绍已经日渐生分,再也不似初嫁时那般甜蜜。
便垂了眸,寻了个借口道:“原先想过,只怕她不中用,方氏怀着身子,擡举的人都被国公爷拒绝了,她日日在屋里伺候,也没见国公爷多看她一眼。纵将人送过去了,恐怕也是自取其辱。”
沈氏听她这样说,便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无人可用。
“若是如此,娘这里倒是有个可用之人。”
陈阅姝慢慢擡起了眼。
“我房里有个丫鬟,名唤庄青娆,是咱们家的家生子,昨日也跟着我一道来了的,不知你有没有印象?她根底清白,生得又格外漂亮,比起你府上的孟氏更为出挑。”沈氏笑了笑,“若是想寻个人分宠,依我看,她再合适不过。”
“昨日人多,我不大舒服,倒是没有记清是哪个。还要多谢娘为我处处操心,选了得用的人来。”
陈阅姝弯起了眸子,笑意却不达眼底。
娘,我嫉妒艳羡了四妹妹许多年。
我岂能不记得,那庄青娆,并不是你身边服侍的丫鬟,而是四妹妹身边最信赖之人?
你又何苦这样骗我。
被难得的温暖蒸腾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开始迅速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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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