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脚步声彻底淡去,莳婉这才恍惚着去摸後颈处的那个印记,快要淡去的痕迹被反复加深,再想消散,怕是又要等上许多天。
片刻,莳婉轻轻抚着心口处。
此刻,心跳声早已趋于平缓。
不复江煦在时的频率。
。。。。。。
*
立夏之後,气温渐升,院中栽种着的各类花卉长势喜人,一派葱葱茏茏,花蕊的淡香乘着月光,攀至卧房内的美人榻上。
莳婉癸水刚结束,当日,江煦便又来了,他大约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尽快怀上子嗣,明里暗里,丝毫不曾掩饰其意。
她用了些零嘴儿,正倚在榻上消食看书,江煦净手回来,瞧见的便是美人玉腕微垂,藕色纱衣滑落半肩,犹如画中。
意识到光线被挡,莳婉这才擡眼,“瞧你这样,晚膳可用过了?”
江煦这两天可谓是焦头烂额,又上赶着来贴她的冷脸,行色匆匆,自然不曾用,遂冷声否认。但一边,瞧着莳婉有一搭没一搭的关心之语,还是忍不住又瞥她两眼。
她如今甚少激怒他,反倒是越发乖巧可人,但依据经验,许是别有图谋。
见江煦否认,莳婉便忙搁下书册,起来一通张罗,小半个时辰後,小厨房送来几碟菜肴,嫩白的豆腐配上野菜碎末和几勺蟹粉,混合着浮于碧清菘菜汤上。又配上冰镇杏酪丶小银鱼等等,令人胃口大开。
莳婉亲自t为江煦盛了小半碗豆腐蟹粉菜羹,又夹了两筷子银鱼置于一旁,江煦见状,语气稀奇道:“你今日怎得这般殷勤?”
“你不是要来与我春宵一度的?既如此,吃饱些总没错。”莳婉语出惊人,江煦见她一反常态,心中不免狐疑,除此之外,还有几分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不满。
为妾室,她不愿,可两人欢好时,她虽一开始僵持着,但後面也颇为配合。
如今,面对此事又毫不避讳,说到底,还是避免不了烟花柳巷出身的弊病。
“这事上,你倒是丝毫不变。”江煦面上不置可否,用了口她盛好的菜羹,借此开口道:“你前些天又找厨房那边给你熬了避子汤?”
莳婉淡淡道:“我知晓,你是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这几日想了又想,今天,也是来求和的。”
“求和?”江煦目光微闪,“你若是真心实意求和,怕是太阳能从西边升起了。”
莳婉不理会他,自顾自继续道:“我是有条件的。”
此话正中江煦下怀,若是对方突兀示好,他反而会十分留心且疑惑,现在这番,将条件开诚布公,揉碎了说,还能显出几分真实可信。
“什麽条件?”她如今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有他亲自盯着,细细调养,日日耕耘,怀上子嗣,不过是时间早晚。
思绪回笼,便听莳婉说道:“以後出门,别让那麽多人盯着我,而且,我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我想自己选。”
江煦面色不变,“你有跑心,我做这些,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说着,心里那股郁恨更深。
不出所料,是来换取她的“自由”。
他又不是没给她这份偏爱和空间,怎得就如此执迷不悟呢?
独自在外漂泊,朝不保夕,到底有什麽好?
江煦语气稍冷,思及今日为何而来,更觉得自己有些贱得慌,明知莳婉只会给他心上添堵,明知来了之後得到的全是些不中听的话,但偏偏心之所向,就是这一隅天地。
潜意识里,他总想着待在她这边,在某个两人共处的空间内,仿佛这样,那些歇斯底里的愤恨和失控便能得到较好的安抚。
可事实上,幽州之事不会,子嗣一事。。。。。。亦然如此。
他语调中不免带出几丝恨意,“身边伺候的人,我自由定数,但。。。。。。若是你出门时候不愿被那麽多人盯着,可适当减去一二。”
莳婉闻言,心中下意识松了口气,“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煦随口应了句,转瞬,想到她痛骂他并非君子时的姿态,无意识笑了下,只是这笑落在莳婉眼底,怎麽瞧怎麽奇怪。
她後知後觉瞥了他眼,边将那一小碟银鱼碎挪近了些,“你今日。。。。。。心情不佳?”
江煦眼神微黯,眼皮耷拉着,仍是那副平淡的语调,“心情好与坏,又有什麽要紧的呢?”
对方答应要求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丶快速许多,若是此时熟视无睹,好像显得确实有那麽几分不近人情,稍一犹豫,莳婉立刻道:“你怎麽了?莫不是战事不顺利?”听闻,与突厥一战,靖北军中有人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