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领命,各自走到他们身侧。
林都尉虽脸色不好,却也没多说什麽。李郡丞倒是无所谓,既然需要他做事,那这两人就会护着他和他的家人,对于他来说,这是好事。
这一晚,郡守府灯火通明,一批批的贪官家眷与下人被押过来审问。
林姝越可没跟着熬夜,她让灵月阁的弟子安排人封锁入京的城门丶防止消息走漏得太快,这才让人收拾一张床铺出来,自己去睡了一觉。
次日天刚亮,城门便大开。
灵月阁弟子引着几辆板车出城,车轮碾过路面残留的血渍,车上堆叠的贪官污吏尸体覆着粗布,仍掩不住僵硬的轮廓;
车後跟着一队被粗绳串起的人,嘴里塞着污损的破布,呜咽声含糊不清,正是待处决的贪官家眷与下人。
城外的灾民原是蜷缩在断墙根下,眼神空洞麻木,见这阵仗,才缓缓擡起头,浑浊的目光一点点聚过来。
夏末初秋的天气,这些人倒不至于冻出毛病来,可白日气温较高,有些人在洪水中所受的伤一直不曾医治,加上人群密集丶卫生堪忧,气味着实不好闻。
身侧的慕松苓着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却刻意落後半步,似是不愿遮挡她半分光芒。
他的目光几乎胶着在凌姝越的侧颜上,眸光炽烈得近乎发烫。
在他眼里,此刻的她哪里只是立在城楼,分明是拢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天生就该这般高高在上,任万物仰望。
光芒万丈!
城楼之下,灵月阁弟子肃立两侧,目光里满是敬慕;问剑山庄与武林盟赶来相助的弟子,望着高台上的身影,眼底多了几分折服与钦佩。
也有些流民被城门的动静惊动,目光随着人群,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了城楼之上的红衣身影上。
落在身上的目光太多,各种情绪包含在其中。因此,凌姝越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一玄衣男子低调的站在不远处,目光定定的在她的脸上丶身上打转,眸光异常的炽热。
凌姝越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稳稳落在下方聚集的灾民身上。
她运起内力将声音传遍四野,字字清晰有力:“各位,我是灵月阁阁主凌姝越,也许有人听过我们灵月阁的名声,我们在许多郡县开办了慈幼院,收留被遗弃的孤儿和无家可归的妇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城下渐渐骚动的人群,声音更沉:“郡守紧闭城门丶阻止我们出来施粥,已经连同城中其他贪官一起被我灵月阁处置,他们的尸体与家眷都在下面,稍後这些人便会被我灵月阁的弟子处决,以抵他们尸位素餐丶害大家受苦的罪孽!
另外,灵月阁已购得大批粮食与药材,还有更多的正往这里送。今日便会先搭窝棚让大家安身,设粥棚让大家吃饱,城中的大夫也已被请来,稍後便会为伤员丶病人诊脉治病。”
最後,她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威慑:“请各位排好队,病患优先。不排队的人会被驱逐,我们灵月阁可都是高手,若敢闹事,小心丢了小命!”
话音落,灵月阁弟子即刻上前,先指着板车上的尸体,逐一报出姓名与手上的罪孽,每报一个,城下便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而後弟子转向被绑的家眷,每念一个名字与罪状,便有一人被按跪在地,剑光划过,血溅尘土。
灾民们屏息看着,原本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情绪,是震惊,也是积压已久的解气。
也有人指着人群中某个贪官惊呼:“这人我见过,我们县太爷跟在他身後,弯着腰,像哈巴狗一样。”
“这些人从不拿我们当人看,他们也有今日,呸!”这话引得周围一片同仇敌忾。
风卷着城墙上那袭红衣裙摆如焰,他们望着那道身影,竟觉她周身似裹着柔光,恍惚间,像见着神女临凡来救世。
他们看明白丶也听明白了。
真正来救他们的,根本不是高高在上丶远在天边的朝廷,而是灵月阁的阁主,是她带着门下弟子,快刀斩乱麻的斩了贪官,又给他们搭窝棚丶熬热粥丶请大夫治伤。
可朝廷呢?
打从洪水漫进城门那天起,他们蜷在断墙下饿肚子丶受冻丶伤口烂得流脓,一天天数着日子盼,盼着朝廷能派个人来,哪怕只给一口能填肚子的冷粥也好。
甚至郡守还把城门关了,阻止其他人出来给他们施粥!
这是完全不给他们活路啊!
若不是灵月阁的这位凌阁主有魄力,他们当中不知多少人要在饥饿丶病痛中死去!
从今往後,谁还敢信那朝廷?
有点脑子的人,也都察觉到了凌姝越此举的不同寻常。
杀官啊,那是等同于造反!
不过,就这种不给他们普通人活路的朝廷,反了他又如何!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有了力气,也可以跟着凌阁主造反!
对他们来说,管他是朝廷还是江湖,管他是皇帝还是阁主!能给他们吃饱饭丶能让他们活命的人,他们就愿意追随!
犯人处决完毕,弟子们将尸体拖到城外空地挖坑掩埋。
有许多还有些精神的流民主动前去帮忙,这会亲手埋了这些不顾他们死活的贪官污吏,回头再喝一碗热乎乎的粥,别提有多痛快!
不多时,城门处粥棚的炊烟便先升了起来。白粥熬得浓稠,米香混着水汽飘向人群,勾得人肚子直叫。
灾民们在见过了刚刚杀人的一幕後,都异常老实,十分乖觉的排好了队伍。按凌姝越的要求,病患排在最前面,实在走不动的由灵月阁的弟子盯着人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