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指缝里往下滴,砸在门垫上,混着雨水,一点一点往九心莲的根里渗。那草被踩进了泥,只剩半截枯秆露在外面,可血刚碰上根,底下竟轻轻抖了下。
楚凌天没觉着。他像被钉死在了地上,膝盖陷进水泥缝,骨头早麻了。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眶,刺得生疼,他连眼皮都懒得眨。
脑子里那颗珠子还在转,金光一丝丝往外冒,细得像线,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每道光过经脉,胸口就热一瞬,可冷又立刻从四肢钻回来。他知道撑不了多久,可脑壳里就一句话:再等等。
头顶传来苏明哲的声音:“哟,还跪着?狗都比你有骨气。”
哗啦一声,狗链松了。黑背冲上来,牙离他脖子差几寸,口水滴到肩上。他没动,呼吸平得像没起伏。
狗扑了三回,被拽回去。苏明哲骂:“没劲,这废物连躲都不会。”
二楼窗边,苏昊把手机凑近,镜头乱晃:“家人们看好了啊,这是我姐夫,苏家赘婿,现在跪着求进医院,没人理!弹幕刷‘跪’的,抽三个送医院门口合影!”
屏幕上飘过“烂泥扶不上墙”“祖坟冒青烟才收这灾星”,还有人打赏音效,手机立马“汪汪”两声。
楚凌天闭着眼,嘴还在动,声音轻得听不见:“等我……等我……”
老太君拄着拐从屋里出来,在廊下站了会儿,冷哼:“热水好了没?”
下人端着锅出来,水面还冒泡。她用拐杖指了指楚凌天的背:“浇头上,别泼脸。脏东西不配进门,可也得活着受罪。”
滚水倒下来,衣服湿透,背上烫出一片红。肌肉猛地一抽,指甲抠进地缝,翻了边,可膝盖还是没抬。
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被掐住脖子的野兽。
雨没停,越下越大。潲水泡烂了门垫,九心莲的根开始黑。忽然,他右肩一烫,胎记像要烧起来。他没动,可识海里的珠子震了一下,金光猛亮,顺着经脉冲到肩头,硬生生压住了那股灼烧。
幻觉来了。
李奶奶蹲在孤儿院门口,端着一碗粥,热气往上冒。她笑着喊:“小天,趁热喝。”他想伸手,身子却动不了。李奶奶的脸慢慢糊了,变成一张病床,苏清漪躺在上面,手垂在床沿,指尖青。
“清漪……”他嘴唇动了动。
没人应。
苏明哲牵狗绕到他面前,一脚踢他膝盖外侧。他身子一歪,手撑地才没倒。泥水溅上脸,他抹了一把,重新跪正。
“你他妈装什么硬气?”苏明哲啐一口,“就为一个快死的女人?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楚凌天不吭声。额头死死抵着地,碎石嵌进皮肉,他没感觉。疼早没用了,识海里的珠子像要炸的火山,每震一下都带劲,可他死死压着,不能动——还得等。
他不能动。
一动,就全完了。
雨下了一夜。街灯亮了灭,灭了亮。第三次亮时,天快亮了。他整个人泡在水里,衣服贴着身,冷得骨头缝打颤。膝盖陷进水泥半寸,皮磨烂了,血混着雨水流,地缝都红了。
有人撑伞路过,站远处看了会儿,摇头走了。小孩指着问:“妈,那叔叔为啥不起来?”
“别问,脏。”
“可他一直在流血……”
“活该。”
他听见了,没反应。耳朵嗡嗡响,像有蜂子在脑里飞。全靠那股暖流撑着,一缕一缕,吊着命。
第四夜,风停了。
雨细成丝,打在脸上像针扎。他仰起头,水顺着脸往下淌。睫毛挂满水珠,一滴一滴落。
嘴还在动,还是那句:“等我……”
识海里的珠子慢慢转,金光一阵一阵。每震一下,都像在回应他。他不知道珠子哪来的,也不懂为啥是自己,可他知道,它在护他。
不是为苏家,不是为清漪。
是为他自己。
他不是来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