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手术室的灯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熄灭。大门打开,几名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走了出来。
心腹一甩身体的疲惫,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程岑身体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唯一露在被子外的脑袋上还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只右眼。被纱布覆盖着的左眼部分依旧是往下凹陷的。
那颗被切断的眼球终究没有再被装回去。
医生们跟在病床後面出来,资历最深的那名医生摘下口罩,来到了心腹身边。
心腹迫不及待问道:“程岑怎麽样了?”
医生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跟我来办公室详谈。”
心腹了然,吩咐原本等在手术室门外的几名士兵跟上护士们,去病房守着。他则跟医生前往了办公室。
到达办公室,医生关好房门,脱下白大褂随意搭在了椅背上,擡头看着心腹,严肃道:“手术虽然做完了,但程先生还未度过危险期。他腹部的伤太严重了,内脏严重错位,肺和胃是受伤最严重的,尽管已经缝合了伤口,但能不能挺过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心腹的神情变得凝重,他跟在沈抿身边这麽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场合,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医生是什麽意思。
程岑不能保活,他们要利用未知的这段时间稳住姜意,抓紧研制疫苗。
疫苗研制成功,姜意是死是活就不重要了。
他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然後打开门,快速离开了这里。
——
沈抿一晚上没睡。
他昨晚回到家後,甚至连灯都没开,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进门前,他在楼下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才勉强将心中的怒气和恨意压了下去,整理好表情,上楼敲响了房门。
这并不是他的家,而是沈忠的家。
来到京海基地後,他不顾沈忠反对执意进了军营,为此父子关系冷了下来。他带着为数不多的行礼搬进宿舍,升为上校後又搬进了高层分给他的一间公寓中。
而父子关系缓和的契机也是在他升为上校後,沈忠破天荒托他去办了一件事。具体内容沈抿已经忘记了,只是从那以後,沈忠意识到沈抿可以作为他放在军事大楼的一只手,方便他随时掌握京海军事相关的动向。
而沈抿也有意和父亲破冰,于是默许了沈忠借他身份知道一些情报。
但沈抿依旧没有搬回这件公寓,沈忠也没有提起,只是这间公寓的电子门锁中依旧保留着沈抿的指纹。
沈抿敲了几下,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将自己的食指按在电子门锁上,门锁响了两声,亮了绿灯,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沈抿进了门,房间内一片漆黑,只能借着依稀月光看清布局。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换鞋,直接走进了屋内,坐在了沙发上。
沈忠有严重的洁癖,屋内时常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算他没时间收拾,也会雇人来打扫。
就算是高层的人来到家中,也要换上拖鞋,将外套挂在门口。
沈抿以往严格遵守沈忠的规矩,从未逾矩过。但今天,他不想遵守了,他过来,就是想要一个态度。
他想知道,沈忠这些年有没有一丝一毫後悔过。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等到月光消失不见,屋内彻底变得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再到东方的一抹亮光照进房间,屋内重新亮堂起来。
沈忠没有回来。
这一晚,沈抿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质问,面对父亲的态度他又该做何反应。为防止精神太过疲惫而睡过去,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把自己的双眼熬得通红。
可是沈忠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这让他觉得自己等的这一晚就像个笑话。
沈抿缓慢地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瞬间有热意涌上眼眶。这是身体为了缓解眼睛疲劳自动啓动的程序。
他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准备去研究院找沈忠。
可还不等他站起来,门外就响起了电子锁的“滴滴”声,紧接着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沈忠回来了。
见到沈抿,沈忠稍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注意到沈抿还穿着外套,鞋子也没换。他眉头微蹙,脱下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边换鞋边吐槽:“怎麽不换鞋?”
沈抿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沈忠。
沈忠换完鞋,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他走进屋内,从饮水机中接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神情闲散:“你来干什麽?”
沈抿紧了紧拳头丶然後松开。他原本是想直接开门见山质问的,可真见了面那些质问的话又无法说出口,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