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中,顾霆渊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幅的阴影,将身后一张张绝望的脸尽数笼罩。
他的目光扫过咳得撕心裂肺的祖父,扫过摇摇欲坠的母亲,扫过脸色惨白的父亲,扫过懵懂哭泣的孩子。
最后,那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沈清砚、苏沐风、叶骁身上。
眼神沉静,却重逾千钧。
“我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两个字,便是最终的裁决。
“不行!”
沈清砚豁然起身,一贯温润的声线绷得死紧,透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你是顾家支柱,是所有人的希望,绝不能以身犯险!”
“我通晓医理,或许……能设法周旋一二!”
他话语含蓄,眼底那抹决绝却泄露了一切。
所谓的“周旋”,无异于一场以命为注的豪赌。
“争什么!”
苏沐风一拳砸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灰尘。
他年轻的脸庞因屈辱而扭曲,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
“我年纪最小,没家没室,无牵无挂!我去会会那个女魔头,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放屁!”
叶骁一声嗤笑,冰冷刺骨。
他站直身体,目光刮过苏沐风,带着商人独有的残忍清醒。
“论冲动你行,论机变应付?呵!”
“那女魔头喜怒无常,就你这火一点就着的性子,进去撑不过三句话就得被剥皮抽筋!”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转向顾霆渊和沈清砚。
“让我去!论察言观色、虚与委蛇,这里谁比得过我?”
“就算真要付出代价,至少我能想办法保住命,给家里……带回点有用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被碾碎的尊严。
“霆渊!”
顾母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扑上来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肉里。
“不行!绝对不行!娘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能让你去受那种……”
那种什么,她说不出口,只剩下汹涌的眼泪。
顾父紧抿着唇,额角青筋暴起,捏紧的拳头骨节白。
他看着儿子平静却再无转圜的眼神,喉头剧烈滚动,最终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一滴浑浊的泪,无声滑落。
他拦不住。
沈老爷子在孙子的搀扶下剧烈喘息,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清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家父母紧紧相拥,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心如刀绞。
叶老夫人把小叶子搂得更紧,看向叶骁的目光满是锥心的痛楚。
草棚内,悲愤、绝望、压抑的泣音交织成一片,是人间炼狱的挽歌。
最终,在一片混乱的悲鸣中,顾霆渊抬手。
他轻轻,却无比坚定地,拂开了母亲的手。
那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沈清砚、苏沐风、叶骁,眼神平静无波,却压下了所有声音。
“我年纪最长,是你们的大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护着你们,护着家人,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