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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躺在雨林般湿热的宾馆床上，被小水珠聚成的空气包围，感觉自己像一条腐烂的鱼，想起今天应当是我离家的第三个夜晚了。

此次离家的收获远大于我的预期，我现在知道了爸爸隐瞒我的过去：他曾经是个可憎可鄙的婊子，还有，他居然就是那件案子里死者的儿子。

程方林为什麽要杀死杨烨的继父，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强迫杨烨出来卖吗？如果真是那样，难怪杨烨上次对于我提起程方林会显出愧疚的表情，他会觉得对不起他吗？

杨烨，我一直以为他很傻丶很天真，以前以为他是个很烦的大人，後来觉得他像个懦弱的小孩。但现在我却有些怀疑了，他居然可以在心里藏下那麽多的事情，却还死死封住嘴不让我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他还有别的秘密吗？杨烨，你为什麽不肯把心里话都告诉我？

心乱如麻，估计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兜兜转转，思绪又回到我最关心的事情上。我想象杨烨过去卖身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

被那些肮脏的家夥按在床上进入，杨烨会反抗吗？他心里会有不甘吗？会愤怒吗？会难过吗？他明明才和我一样大。

如果时空能穿越就好了，我就可以回到过去，抱抱他，告诉他还有我在呢。

但我也是上了杨烨的其中一人。

也许，在杨烨心里，我和那些客人没什麽区别。

我盯着天花板眼睛，水渍绘出一个人的侧脸，有点像杨烨，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如果杨烨在身边就好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我想起杨烨和黎修明“分手”以後丶那段偷来的快乐的日子，他变得需要我，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戒指，他和我共枕而眠。

“爸爸……”

我把枕头抱在怀里，假装抱着杨烨。身上的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它们最终都会消失不见的，就像人的记忆一样，我们最终都会遗忘彼此造成的伤害吗？

第二天，我去找杨烨曾经居住的地方。

由于我对滨城的地名一窍不通，最终决定打车前往目的地。出租车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见我说不出具体地址，眼角挤着笑纹问：“怎麽？外地人啊？”

“是……”我犹豫了一瞬，“那个，您停在那个地方随便什麽位置就行。”

“这是要去哪啊？不是来旅游的吧？”

“找人，”我犹豫地说，突然想到可以询问这个大叔，“那个……你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命案吗？”

“命案？”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就是十七年前的一个未成年人杀人的案子……”

“唔……我好像有点印象。”司机在座椅上弹了弹，“你是要去做侦探啊？”

我窘得说不出话，他才思索着说：“你一个小孩子为啥要去那种地方？找人？找什麽人啊？”

“我……我就是想找当年那个案子的人。”我含含糊糊地说，“或者，您知道那个案子有什麽知情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住这片的。”

闻言，我沮丧起来：难道线索就要这麽断了吗？

“所以，你为啥非要去找这个案子嘞？”

我意识到，如果要问出真相，可能不得不透露一些自己的身份。犹豫片刻，我含混地说：“因为……因为我……”却最终什麽都说不出来。

司机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把你送去那边的派出所吧，你不是要问命案吗？肯定要去找警察啊。”

对啊！

我都没想到还能这样。

但是……警察会透露案情吗？

何况我还是离家出走，会不会……被遣返回家啊？

一时间，我有些头皮发麻。本想劝阻司机的举动，但转念一想这未免太可疑。罢了，等到警察局门口再偷偷溜走吧。

被放在派出所门口，站在一丛树荫下，我思索接下来该怎麽办。

我的线索，估计在这里就到头了，运气也只能支撑我走到这里。本来只是想离家出走的，却靠着一股劲发现了杨烨隐瞒的事。

咬了咬牙，秉着“还想再试一试”的想法，我踏入派出所的门。空调冷风习习吹来，一圈目光对准了我。

“小朋友，有什麽事情？”一个年轻警察问。

我梭巡一圈，发现都没有年老的警察，心里直犯嘀咕：他们能记得当时的事情吗？面对盘问，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拔腿就跑。

唉！我应该想到的！我还不如去附近问问！

不远处有个公园，里边有许多老人在里面乘凉丶休息，看起来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里面的人都很闲，会愿意接受陌生人的搭话。

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圈，顶多得到一个“有点印象，但不太清楚”的回答。也是，十七年，十七年过去了，再有影响力的事也都会被人们淡忘，除了那些当时深受事件影响的人，比如杨烨，还可以包括黎修明。

难道……就只有和杨烨摊牌这一种可能性吗？

可我还狂妄地对他说过“再也不回家了”。

我不死心，又问了一圈，这回还加上了“或者，您有没有认识知道这件事的人？”依然一无所获。

看来是真的什麽消息都没有。

我失望地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呆呆凝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