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这地种不了一点
顾大石是老顾家仅存的人口,他本来有爹娘大哥,但在大石十几岁时遭遇山匪洗劫村子,过得还算不错的顾家被人盯上。父母兄嫂一夜间死于非命,家夥什也叫人搬空,只给年幼的顾大石留了几堵墙和四具尸体。
顾栩是顾兄嫂捡来的小孩,命案发生时还是个小萝卜头,藏在柜子里才逃过一劫。
顾大石从此性情大变。原本他也是千娇万宠的幺弟,遭逢巨变後变得颓废无赖,被镇上的二流子引着学会了赌博,把顾家藏在棚子里的家底败了个干净。又认定顾栩是带来灾祸的丧门星,对小孩又打又骂。
那包下毒未遂的老鼠药还埋在後山。
实在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越心情郁郁,受这具身体影响,他也毫无遗漏的体会到了目睹灭门惨案的惊恐和悲痛,但并不认同顾大石随便找个孩子发泄怒气的做法。
那麽有活力,去当兵剿匪啊?冲小孩发什麽?
顾越细细从回忆中计算年纪,尽管顾大石是个当爹的人,但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四。顾栩今年也十五了,但长期受到虐待,发育不良,看着又瘦又矮,反倒像十二三岁的孩子。
按理说,这样的孩子最好感化,三观尚未形成的人,只尝过苦头,给些甜就会肝脑涂地,成功案例见北秦太子秦昭月。
顾越知道做农民有多麽苦多麽累,所以生活的希望还是寄托在小孩哥身上……得让他对自己印象改观,成为“称职的父亲”,然後保证他能顺利和太子偶遇,最终成为当朝摄政王。
然後顾越就可以光荣退休,享受王爷爹的顶级待遇,儿女环绕,含饴弄孙……
“爹,爹。”
从美梦中惊醒,顾栩在喊他。
顾越觉得很不适应。
他长这麽大连小手都没牵过,突然就被人喊爹,心情可想而知。
这可不是男生之间开玩笑的那种感觉!
大佬有爹是真杀啊!
“怎麽了?”顾越绷着脸,想也知道顾大石若是突然和颜悦色的说话是有多麽惊悚怪异。
“该浇地了。我擡不动水桶。”少年顾栩睫毛垂着,低声说道。
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顾越的直觉就是他不像表面那麽低眉顺眼。
不过正事确实要干,顾大石根本不清楚到底如何种田,小时候跟着下地干活的记忆也是偷懒居多。
而顾越,一个短暂人生大部分时候都在城里度过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加不懂种地的学问了。
听顾栩的准没错!
“没事!以後我不出去赌钱了,好好种地。”顾越站起来。
从农具堆里提出两个大木桶,顾越还嘱咐顾栩只要拿瓢跟着就行,就合上屋门出了院子。
顾栩一切听从吩咐,表情没什麽变化,只是擡眼仔细观察他的背影。
这个人……
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院子,顾越刚腾起的斗志一下子熄火,转过身看向顾栩——顾大石居然都不记得家里的地在哪儿!
“小栩,你带路。”顾越尽量平淡地,还给自己找个完美的理由,“这麽多年浑浑噩噩的,我连地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顾栩神色复杂,看着他的眼神略过一丝疑虑。他没有出声讽刺,而是拿着瓢往村东头走。
顾越想要趁路上这段时间示好,但怕言行前後不一引起这绝顶聪明男主的怀疑,故而打消了念头。
两个人就沉默着一前一後走。
路上村民不算太少。来来往往,多数都担着水,看这爷俩缭绕的低气压,没一个敢上去搭话,只趁走远了闲话几句:“那是顾大石?他还会浇地嘞?”
“哼,阎王爷那走一趟,吓毁他了吧?”
“别信!前回装的人模狗样,还不是为了搁大娘那要钱?信顾大石不赌钱,还不如信俺当皇帝!”
“娘嘞,这话你都敢说?活腻歪啦!”
“咦,你还当皇帝?你当恁媳妇的家都费劲!”
“哈哈哈哈……”
汉子们互损几句,又结伴浇地去了。
顾越听得想哭又想笑。顾大石黑历史在前,再想取信于人难上加难,尤其是眼前的直接受害者。
都不用再多虐待几次,现在给顾栩权势,他肯定第一个把顾大石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