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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第42章

他无处可去，唯一能够想得到的地方就是九云山，可惜自春三月下山之後，走出来实在太远，如今已经完全没办法拖着一副被妖丹反噬的破败身躯原路返回。

大雪封路之前，吊着一口真气行了大约三百里，找了处空旷的高山，化作一条通天巨蟒，盘在了离天幕最近的山巅。

两百年前的一百零一条人命算一千零一道雷罚，如今的二十道士加上一只狐妖，拢共二十一条命，不知又要劈上多少年，劈到哪种程度。

这就是姜介之口口声声的天道因果。

雷雨来临之前他藏好了狐狸崽，多年前的畏惧愤恨如今一同牵扯出来，死亡也变得那麽不值一提。

往日那皮开肉绽的滋味顺着天边闪烁的强光落下来，足以炸裂耳膜的雷声穿透脑海，将他的人性视为无物，将他的妖格碾在脚底。

浑身筋脉骨头寸寸断裂的疼痛终究还是盖过了怨恨，让他在酷刑底下变成一条只有本能的野兽，盘着山石扭曲翻滚。

布满疤痕的鳞片再次崩裂分离，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他嘶嚎怒吼，凶兽的声响在山巅回响，震得方圆百里内的走兽飞禽无一不落荒而逃。

闻人殊找到他时，大概是那之後的第十天。

那座山塌陷半数，零落的山石间到处都是焦黑的血迹。

之前再怎麽听人讲述自己脑海里浮现画面，和自己亲眼看到的冲击还是不一样。

那条蛇仿佛被什麽凶兽撕碎了身躯，肉块血液凋落的到处都是，溃烂的发脓的恶臭飘荡在山腰，漫山都宛如一个巨大的坟场。

他避开那些血迹踩着碎石登上山巅。

看见浑身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巨蟒，鳞片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碧绿的模样，斑驳的焦黑中露出鲜红的血肉，鳞片崩裂成无数碎片，腹下是能够汇成溪流的血泊。

他立在原地呼吸停滞，口舌之间都仿佛含着他心爱之人的血肉，眼角有水浸透，快要看不清眼前。

缓缓走过去，发现那巨蟒其实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却因为鲜血凝住了眼皮而睁不开眼睛。

伸手替他拨开凝结的血痂，摸了摸巨蟒尚且完好无损的脑袋，对方任何多馀的反应都没有，连眼皮颤动也尤其困难。

还好赶来的这个时间段刚好是雷劫停止的间隙，足以让人喘息，只要他源源不断地朝巨蟒灌输真气，就能保证蟒身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能快一些。

可惜宁折竹的身躯还是太大了，蛇身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想抱都不知道能从哪里下手。

贴着蛇头，拖着残破之躯传了一天一夜的真气。

没等到对方睁开眼睛，自己却先晕了过去。

他胸口的贯穿伤还未结痂，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在赶路，上头又多了几条开裂的痕迹。

醒来伤口果然又裂了，胸前衣襟被鲜血洇湿，没一会儿被山巅的冷风冻硬。

体力和真气透支得太过，连爬起来都难以做到，迷迷糊糊被冻没了知觉，渐渐要失去意识。

馀光看见蟒身扭动，从雷霆留下的创口中涌出大股鲜血，却恍若感觉不到疼，压着蛇吻将他拖进柔软的颈下，轻轻覆着他，不至于让他就这麽冻死过去。

铺天盖地的血腥要淹没他们。

闻人殊眼眶刺痛，打湿鬓角的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泪水，伸手抚着蛇吻，冻僵了骨头也不肯收回怀里，摸着那一点温热的呼吸，就好像整个人能拾掇起来合成完整的。

最後还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醒来天边电闪雷鸣，雪线压到眼前。

刺骨刮皮的寒风平野而来，足以削掉身上一层血肉，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整个人都覆在了巨蟒的颈下，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也完全起不来身丶使不上力。

天际震耳欲聋的雷霆劈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蟒身遭殃，焦糊的鳞片连同血肉飞溅的到处都是，他的眼前被血腥掩住，仿佛看不到破晓，看不到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