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是真有缘分,”达叔拍拍他的手背,“等着,我去给你拿个大一点的,我做了好久。”
达叔进屋拿东西的时候,莫姨对他们说:“真是谢谢你们,我家这老头的精神头好久这麽足过了,以後常来。”
达叔拿着一个大的黑色盒子出来,告诉章柳新:“这是一幅银河图,上面有很多星座,如果对天文有了解,说不定会简单一点。”
章柳新接过,果然是沉甸甸的一盒,拼出来会是一幅不小的画:“好,谢谢您。”
顿了顿,他用伯恩林语说:“刚好我先生很擅长天文。”
闻津看过来,帮他拿过那一大盒拼图,不懂他为什麽突然又换了语言。
达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闻津,过了半晌,也笑着用伯恩林语说:“好,我觉得他应该很乐意陪你。”
从莫姨达叔家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变成一种朦胧的蓝黑色,朵菲有点困,眼皮子打起架来,闻津就背着她,走得慢了些。
“这孩子,昨晚一直闹着不睡,今天又没睡午觉,现在就睁不开眼了。”
“小孩子,都正常,菲菲这麽可爱。”章柳新说。
“可爱是真的,调皮也是真的。”图绘砂这麽说着,柔软又宠爱的眼神落到女儿身上。
一直走到图绘砂家楼下,朵菲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软绵绵地冲他们挥挥手,嘟嚷着说:“哥哥叔叔晚安,明天见。”
“嗯,晚安。”
剩下的半程路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章柳新摸着拼图的盒子,已经开始期待里面的图案。
“这麽宝贝?”闻津想伸手过去拿,被章柳新避开。
章柳新说:“你才背了孩子。”
他们走在大街上,已经自若许多,章柳新不禁感慨:“为什麽感觉才来几天,我就快变成当地人了。”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有这里的血统。”
“你今晚吃了多少?”
闻津不说话了。
章柳新有点幸灾乐祸,小声说:“谁让你自己不会做饭,我做饭你又不吃。”
“那天我是有事,组里有个学生出了问题,我回了学院一趟。”
章柳新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解释为什麽那天吃到一半过後就走了。
“我到家已经很晚了,也没看到菜。”
章柳新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当时他见闻津一直没回来,以为对方今晚不会在家里过夜,而且想来闻津也不可能吃剩菜。就将剩下的菜全部倒掉,心疼了好一阵。
走到路灯下,闻津说:“你很崇拜达叔。”
他看着章柳新被灯照亮的柔和侧脸,眼下有几颗小痣,是浅褐色的,像一种独特的印记,是托起绿宝石的花纹。
“嗯,”章柳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我的偶像。”
“从大学时候起?”
“嗯,从大学时候起。”
三十岁的人用“偶像”这个词语听上去有些违和,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准确来说各个州出名的记者都是他的偶像。
闻津的脚步放慢了些:“你没有跟我说过,那後来在银镜台工作,你不开心吗?”
对于闻津来说,“开心”这种词语同样有些违和。
章柳新没想到他会这麽说,也不明白为什麽闻津会问出这种问题,他们大学时期的关系难道是能肆意谈论人生理想的吗?
他避重就轻,回答说:“开心,这麽年轻就在银镜台里有一档属于自己的节目,很难会有人不开心。”
他不明白闻津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撒谎,”闻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章柳新,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想做什麽。”
告诉与否很重要吗?章柳新几乎快要问出声来,他的工作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从小到大想要的也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继续规避掉这个问题,转而问起闻津:“那你呢,你想做什麽?”
两个在银州掀起一重重风波的人在陌生的小镇大街上谈论这样深沉的问题,但其中更深的东西又随着夜色隐去。
“现在做的就是我想做的,”闻津说,“我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
章柳新忍不住嗤了一声,像任何一个普通人对待天之骄子:“你从小到大都没遇见过不满意的事吧。”
然後,他踢走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动了好多圈,最後安然地躺在草丛中。
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我觉得现在已经够好了。”
至少他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拥有了会主动对他笑的丈夫。
但为什麽心里某处仍然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