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受害者有罪论
顾言吼完那通关于“五十块”的宣言,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他大步流星地冲出医院大门,仿佛身後不是医院,而是什麽瘟神聚集地。
清冷的夜风带着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稍微吹散了一点他满身的烦躁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烦躁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尼古丁的味道冲入肺腑,稍稍安抚了他濒临爆炸的神经。
他靠在冰冷的医院外墙上,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那双眼睛又固执地浮现在眼前。
下午在小树林,他本来是因为不想上课,找了个墙头随意躺着晒太阳睡觉,然後他听见了骂人和打架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哪个小群体在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他不得已捂着耳朵继续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不想管这些笨蛋打架。
可是下面越吵越凶,迫不得已,他居高临下,本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垃圾”碍了他的清净。
结果就看到楚临江那个傻缺恐惧的眼神,和逃跑的脚丫子。
当时他记得,沈清宸好像是真的被打死了。
因为他刚刚擡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楚临江的那些人去查看他的呼吸和脉搏,然後嗷嗷叫着跑了,他才下去的。
他本来是想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变成尸体了,打电话报警啥的,毕竟打成这样真的是非常吓人。
可是在他跳下去围墙後,就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又晃了晃,发出来微弱的呼吸,以及擡头那一刻的迷茫和倔强,眼睛如寒星,清澈见底,两个人彻底对视上。
那眼睛,怎麽形容呢?
就是很黑,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但是眼睛又清澈见底,他擡头,眼睛折射出光时,似乎能看见眼底的寒星。
明明痛得快要死掉,明明被踩在泥泞里,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求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丶燃烧到最後的倔强和不屈,以及一丝迷茫。
“啧。”顾言烦躁地碾灭了刚抽了没几口的烟。
那眼神……真他妈让人不爽!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神经上,比那件报废的衬衫还让他膈应!(`へ′)
他当时只觉得这人骨头真硬,死了还能活过来,那顽强的求生欲,真的不是一般人有的。
现在想想,一个穷得叮当响丶拼了命才爬进清大的书呆子,被楚临江那种傻逼往死里整……那股子倔强,似乎又有了点别的意味。
“妈的!”顾言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沈清宸,还是在骂自己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管家的电话,声音还带着没散尽的火气:“李叔,立刻!马上!给我送套干净衣服到医院门口!从里到外都要!还有,让人开辆新车过来把我那辆‘晦气车’拖走!里里外外消毒三遍!不,五遍!”
想到车座上的血,他感觉刚抽的烟都白抽了。
挂了电话,顾言盯着医院那扇自动门,像在盯一个仇人。他脑子里天人交战:
天使小顾言(微弱):那小子好像……确实挺惨的?被打成这样也不是他想的。学校干嘛吃的?楚临江那个傻逼才是罪魁祸首!五十块……啧,也太寒碜了,看着闹心。
恶魔小顾言(咆哮):惨?惨就能白嫖老子一件限量版衬衫外加一套新车座?!那是钱!是品味!是格调!他穷他有理?冤大头也不是这麽当的!让他自生自灭去!(╯′□′)╯︵┻━┻
就在这时,周扬丶陈跃丶赵晋三人磨磨蹭蹭地从医院里出来了,手里还捏着那张刺眼的五万块押金单,互相推搡着,眼神飘忽,显然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这张烫手山芋。
毕竟这张单子属于一个抵押,一个无底洞,谁去缴费,以後基本上就需要对里面的沈清宸负责到底,而且里面的沈清宸能不能还上这些钱都是问题。
大家又不是冤大头,谁会无缘无故给一个陌生人抵债。
“言……言哥?”周扬看到门口吞云吐雾丶脸色黑得像锅底的顾言,吓了一跳。
顾言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周扬手里的单子上。
那眼神,让周扬觉得手里的不是纸,是块烧红的烙铁。
下一秒,顾言长腿一迈,几步跨到周扬面前,劈手就把那张押金单夺了过来!
动作快丶准丶狠,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戾气。
“言哥?!”三人齐齐惊呼,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看见顾言徒手抓了只哥斯拉。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刚才不是还喊着让穷鬼自己交挂号费吗?
顾言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把它戳穿。
他无视了三人看外星生物般的眼神,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声音硬邦邦的,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看什麽看?!老子是怕他真死在里面,到时候这破单子还得老子来处理!更麻烦!”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再说了,这事儿,他妈的错在学校没管好,错在楚临江那个傻逼发疯!跟这个穷鬼书呆子本身有屁关系?!难道他穷就该被打死?!”
周扬丶陈跃丶赵晋:“……”(⊙⊙)言哥这逻辑……好清奇!好有道理!我们竟无法反驳!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配上他这副“老子要去炸碉堡”的悲壮表情。
顾言说完,也不管石化在原地的三人,捏着押金单,转身又杀气腾腾地冲回了医院缴费处,背影透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