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说?”楼晟见他这副犹豫迟疑的样子,心里的不快立刻涌了上来,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嘴角微微下撇。
苗青臻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心里一紧。
相处这麽久,他多少也摸到了一些顺着楼晟毛捋的法子。于是他重新靠过去,从背後抱住楼晟,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抚摸,带着讨好的意味。
可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凑过去,亲吻楼晟的脖颈,把自己那点“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楼晟却依旧不理不睬,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苗青臻这下真有些急了,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难哄了,声音里都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他……他……”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最後才像是豁出去般,用极小的声音挤出两个字:“……死了。”
楼晟猛地转过身,盯着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啧……真死了?”
苗青臻连忙点头。
楼晟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像是失去了兴趣,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罢了,一个死人,与我有什麽相干。”
他及时刹住了话头,跟一个不在世上的人争风吃醋?这根本不是他楼少爷该有的做派。
苗青臻见他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悬着的心才悄悄落回了实处,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後来两人又耳鬓厮磨地温存了好一会儿,连楼晟这般平日里显得薄情寡性的人,心底也难得地被熨帖出几分柔软的暖意。
他搂着苗青臻,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的嘴角和下巴,同他讲这些日子自己会非常忙。
苗青臻问他具体要做什麽。
楼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隐隐的野心,说:“你男人在干大事。”
没过几天,楼晟让他押送着成箱的银子,送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楼晟几乎已经将徐家上下都换成了自己信得过的人,林卓康根本构不成威胁,徐老爷更是几乎把整个徐家都交托到了他手上。
苗青臻还隐约听到些风声,似乎涉及“皇商”二字。
苗青臻擡手摸了摸脸上那张冰凉的面具,最终什麽也没多问。
他心里清楚,楼晟并非池中之物,迟早会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
起初,苗青臻还天真地以为楼晟只是搭上了官府的门路,做些寻常买卖。却万万没想到,他的手竟然直接伸向了被严格管制的商盐。
江南地区的盐货,通常依靠官船或特许商船经由江河运输。时任盐业局的尚书右丞秦云晋,担心动用官船目标太大容易招致海盗,本想自行出资购船。楼晟看准时机,主动出面,多次将徐家的私人船队借给官府用于运盐。
此事过後不久,距离苍山镇百里之外的郡县突遭洪水肆虐。楼晟再次慷慨解囊,提供了大量船只,协助官府运输救灾粮食和军需物资。
洪水过境,昔日平坦的土地沦为汪洋,河道满溢,无辜百姓在废墟间艰难穿行,寻找着尚且完安的栖身之所,家园尽毁。
低洼地带被浑浊的污水淹没,淤泥堆积,秽物随处可见,甚至能看到漂浮的牲畜和人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楼晟带着苗青臻亲临受灾之地,开设粥棚,施粥放粮。
当地知府裴云感激涕零,几乎要对着楼晟跪下行大礼。
那些日子,楼晟忙得脚不沾地,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去,眼眶深陷。
有时累极了,靠着苗青臻的肩膀就能立刻睡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做个好人……真难啊。”
苗青臻闻言一愣,伸手轻轻替他理了理汗湿的额发,声音很轻却坚定:“可你做得很好。”
楼晟似乎又嘟囔了句什麽,苗青臻没能听清。
一天,有几个被苗青臻日日施粥救助过的孩子跑来找他,说有一处被淹的房屋里还有人被困,求他去救人。
苗青臻在城中日日布施,很多人都认得他这张面具。
他跟着孩子们赶到地方,果然看见一老一少蜷缩在一处低矮的丶随时可能被水冲垮的房顶上,瑟瑟发抖。
苗青臻看不下去,当即就要下水救人。
赶来的楼晟猛地伸手拦住他,盯着那污浊不堪的水面,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你自己什麽身子你不清楚?这水你也敢下?”
苗青臻看着房顶上那个和小苗儿年纪相仿的孩子,于心不忍:“……可是那孩子……我识水性……”
楼晟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复杂,最终猛地扯下自己的外袍扔到他怀里,语气强硬:“呆在这儿,别动!”
他转头叫了几个随行的官府壮汉,亲自指挥着他们下水施救。
人最後被平安救了上来。
但楼晟自己,却因为连日劳累,加上这次下水着了凉,回去後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