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扑向佛龛暗格,染着淡金血渍的指尖颤抖着触及冰凉的镜缘。一缕银辉龙元注入,镜面骤然沸腾!
?水波荡开,景象如利刃刺入敖烈瞳孔:?蓬莱岛的晨光穿透竹影,在庭院青石上流淌成碎金。
镜头中心,汉白玉莲台氤氲着灵气,那截莹润如玉的藕身静静横陈。
西海龙后云鬓微乱,正用鲛绡帕蘸取晨露,以近乎朝圣的姿态擦拭藕身。
她的指尖拂过藕节断裂处,一滴泪猝然坠下,在藕皮上溅开微小水光。
?“玉儿…!”?敖烈喉间爆出破碎的嘶吼,额头重重撞上镜面。
?镜中龙后泪滴落处,藕身竟应激般漾起微不可察的碧芒,宛如拓跋玉昔日吃痛时轻颤的睫毛。
?这一瞬的“回应”成为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敖烈左眼骤然充血,一滴滚烫的?淡金龙血泪?挣脱眼眶,沿脸颊蜿蜒而下。
泪珠坠落的轨迹上,银白龙鳞应激浮现又瞬间黯淡,仿佛有无数无形刀刃在鳞片缝隙间反复剐蹭。
他右手指甲深深抠进檀木供桌,木屑混着掌心血嵌入甲缝,而左手却隔着冰冷镜面,虚虚覆上那道碧芒,痉挛的指尖在虚空中描摹妻子熟悉的轮廓。
镜面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半张脸是龙鳞剥落般的惨烈痛苦,半张脸是沉溺幻影的温柔痴狂。
此后的每一个夜晚,神镜成为敖烈自戕的刑具:
?春雨夜?:镜中,西海龙王掌心悬浮着本命龙珠,星沙般的金色灵力温柔裹住莲台藕身。龙息拂过断裂处,新生的藕芽正艰难萌。
镜外,敖烈蜷缩在禅房角落,将额头抵住镜中父王的手背投影。僧袍下脊骨凸起如刀,肩胛间两道旧伤。
因灵力逆冲再度崩裂,淡金血液浸透素麻,在地面积成两洼小小的血潭。
?生辰日?:镜中,涤尘居张灯结彩,龙后对着藕身柔唱祝祷歌谣。
镜外,敖烈癫狂般割裂手腕,以龙血在禅房地面画满繁复的?并蒂莲纹?。
失血过多的眩晕中,他看见妻子自血莲中袅袅起身,朝他伸出透明的手,却在触碰刹那,随晨光化为腥甜血雾。
次日扫地沙弥惊见满地血莲,竟在佛光下三日不褪。
?雷暴时?:镜中,九天玄雷劈落蓬莱,护山结界剧烈震荡。藕身在雷光中瑟缩。
镜外,敖烈嘶吼着引动本命龙珠,狂暴灵力撞向禅院禁制试图破空而去。
反噬的金刚咒文如烧红烙铁缠缚龙躯,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气味。
他匍匐在地,染血的齿缝间挤出不成调的承诺:“玉儿不怕…夫君在此…”
某个雪夜,镜中景象彻底击碎敖烈:
龙后鬓边新生一缕刺目霜白,她抱着藕身坐在回廊下,轻声哼唱拓跋玉幼时最爱的鲛人摇篮曲。
歌声穿过镜面,化作有形冰针刺入敖烈耳膜。
?他做了一件极可怕的事,以龙角抵镜,悍然动?逆鳞禁术?。
镜面应声龟裂,鲜血从龙角根部汩汩涌出,顺着裂纹渗入镜中世界。
蓬莱庭院里,纷纷扬扬的雪霭间竟混入淡金色的血珠,温柔地缀在藕身之上。
“滴答。”
镜外,真实的血滴声在死寂禅房响起。敖烈怔怔低头,现心口龙鳞不知何时已裂开十字伤痕——这是相思成疾的具象溃口。
他忽然低笑起来,任鲜血浸透前襟,染红腕间佛珠。
染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镜面,在彻底黑暗降临前,最后一遍勾勒藕身轮廓:
“等我…纵使身化白骨,魂浸血海…也定归来……”
他像一柄被自身锋芒折断的龙纹古剑,轰然栽倒在冰冷的地面。
身躯砸落在蒲团边缘,出沉闷的?“咚”?一声,震起浮尘混合着未干的金血,在穿过窗棂的惨淡月光下,氤氲成一片带着铁锈味的金雾。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抗剧痛与寒冷的姿态。曾经挺拔如孤峰的身躯,此刻却佝偻着,以一种脆弱到极致的弧度,紧紧蜷在那方沾满血污的陈旧蒲团上。
青灰色的破碎僧袍,早已被淡金色的龙血浸透,湿冷地贴在皮开肉绽的背脊。
裸露的肌肤上,银白的龙鳞大片大片地翻卷、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肌理。
最可怖的是他心口处——那道被“卍”字佛锁反噬撕裂的贯穿伤,边缘的鳞片焦黑卷曲,
如同被天火灼烧过,淡金中混杂着污浊黑气的血液,正从裂口处汩汩涌出,缓慢地、粘稠地,在蒲团粗糙的草编纹理上,晕开一朵不断扩大的、妖异而绝望的“血莲”。
?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每一次艰难的、带着明显阻滞的吸气,都牵扯着胸腔内破碎的骨骼与撕裂的龙脉,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嘶…嗬…”?声。
吐出的气息则灼热滚烫,带着浓郁的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被佛力侵染后的檀腥气。
这残喘的呼吸,在死寂的禅房里,是唯一的、也是濒临熄灭的生命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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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已是一片末日般的混沌。那道贯穿佛锁的裂痕并未弥合,反而成了反噬的通道。
煌煌佛力与狂暴的龙神本源,如同两条被激怒的太古凶兽,在他破碎的灵台内疯狂撕咬、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