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用过饭後,我们便出去走走罢,听说西街多客栈酒楼,兴许可以在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寻见师叔。”宋岐灵大步向外走,并未察觉出异常,待身边久久无人回应,方诧异地转过身去,却见师弟丢了魂魄似的定在原处。
“师弟?”宋岐灵不解地歪了歪头。
话音落下,忽见师弟擡头看来,眼中多了种别样的情绪。
似是幽怨,抑或是……惧怕?
怕她什麽?
她不过是近来多疑了些,可这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难道因此惹师弟不快了?
叫他盯得发毛,宋岐灵疾步上前,挥手打断他的视线:“还在因昨夜的事与我置气?”
见他瞳孔微震,似是叫她说中了心事,宋岐灵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轻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不该对你有所猜忌,我向你保证,以後再也不像昨夜那般行事了,如何?”
顾连舟沉默着垂眉敛目,俄尔,缓缓点头。
瞧这模样,真像只呆头鹅。
宋岐灵不免想笑,又怕师弟多心,硬是压住嘴角,笑意却从眼梢溢出。
今日天朗气清,又同师弟说清误会,她的心情极好,连带着路边的悬挂刀枪斧钺的兵器架都格外顺眼。
等等。
哪儿来的兵器架。
宋岐灵面色微僵,往後退了一步,看向身侧蜿蜒石道上由乌木制成的兵器架,额角青筋跳动。
慕容家尚武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麽个幽僻的小道,有谁会在此练武?
正腹诽,一股凛冽的剑气倏尔破空而来,所经之处,发出阵阵嗡鸣之声,不等她回头,师弟便反应极快地拉过她的臂弯往前带去,堪堪与那剑锋错过。
“谁!”顾连舟阴沉着脸,顺着剑气来处看去。
只听得男人狂浪的笑声在院中回响,几息之间,一抹玄色身影如枯叶般翩然落下,扭身看向宋丶顾二人。
宋岐灵当即挺直脊背,双臂紧绷,周身气势如霜雪彻底冷了下来。
作为慕容家的客人,竟在宅院中遭人埋伏,实乃蹊跷。
若那人只冲她一人而来便罢,若不是,就怕是家主的意思……
“反应倒是快,可惜防备心还是不够。”玄衣男子身形不算挺拔,肩背却厚实得如夯土城墙,纵使被衣物遮盖,却也能看出其经年累月的训练痕迹。
模样倒是生得端正,却有一只眼眶里嵌了颗灰色眼珠,打眼看去,叫人心生寒意。鹰鈎鼻下,薄唇微勾,似在嘲笑他们二人。
见状,宋岐灵没好气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竟敢在家宅行凶?如此目无王法,就不怕闹出人命麽?”
却听那人浑不在意道:“既是慕容府的门客,岂会不知慕容家的规矩?”
宋岐灵心中顿感不妙:“什麽规矩?”
俞七没同她说啊。
那人指着一旁的兵器架,朗声道:“凡入我慕容府为客者,可庭前试刀,随意切磋,生死自负。”
好没道理的规矩。
“难不成我不愿切磋,你也要逼我一同试刀不成?”宋岐灵怒极反笑,“况且我并非府中门客,自然不需遵守门规。”
闻言,那人终于变了脸色:“不是门客,那你是谁?”
忽然想到了什麽,男人眉头一跳,语气亦冷了下来,“你们是慕容钰带回府中的朋友?”
宋岐灵对此不置可否。
昨夜慕容家小公子归家的消息已然传开,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鲜少有人亲眼见到随慕容钰一同回府的三人是何模样。
如今却是见到了。
慕容铮冷笑一声,越过二人,拔下插在树身上的长剑,迈着长腿向远处走去,俄尔,犹觉不痛快,扭头看向宋丶顾二人,似要将二人面容刻在脑子里。
“师弟,我们似乎遭恶犬缠上了。”宋岐灵歪过头去,冲师弟小声耳语道,“以後遇见此人记得躲远一点,师兄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你若是打不过,便跑得快些,记住了麽?”
顾连舟亦盯着慕容铮的方向,唇线抿起,自齿间逸出话语:“师兄,你说的话他似乎全听见了。”
哈呀……全听见了麽?
宋岐灵讪讪一笑,擡手挡在唇前,继续道:“叫他听见也无妨,师兄我行得直坐得端,无需惧他。”
顾连舟低头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不是行得直坐得端的事,而是……
见那人终于拔脚离开,他低声道:“此人似乎与俞七有仇,便连带着看我们也不顺眼。”
其中怕是有旧时的恩怨。
还有那只灰色的义眼,或与俞七有关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