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一阵刀光晃过,卷了边的匕首挂上新鲜的血液。
男人动作不停,擡手轻触顾连舟的额头,温声道:“听说你刚退了高热,怎麽不在房里好好待着,出来折腾这些牲禽做甚?”
他的手背被剐出一道狰狞的口子,那匕首虽卷了刃,可顾连舟使了十成气力,硬生生破来聂风息的皮-肉。
温热的鲜血霎时涌出,沿着他的指节蜿蜒流下。
“小子,我就剩了这麽一只手,如今却叫你破了皮相。”聂风息轻“啧”了声,语气里听不出真恼还是假叹,犹觉可惜地收回手,轻轻搭垂在膝头,丝毫不见要包扎的模样。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顾连舟面上,从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眼,到沾着碎肉与血污的下颌,凝神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罢了。”
话音落下,他指尖飞快并拢,腕间轻轻一转,便有极淡的青芒在指腹流转。
因着“前车之鉴”,他此刻动作更快,几乎是念咒的尾音刚落,带着凉意的指腹便精准点在顾连舟眉心那处灵台xue。
顾连舟周身剧烈一颤。
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凶器终于脱力,“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里,溅起几点暗沉的血珠。
瘦小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直直地向前瘫软下去。
聂风息似乎早有所料,伸手向前一探,便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孩子,顺势将顾连舟往肩头一揽,让他伏在自己肩上。
男孩无力地靠在他肩头,眼睫垂落,脸色白得像张薄纸,鼻间只剩浅浅的呼吸,再没了半分方才挥刀时的狠劲。
低头看了眼怀中人颈侧沾着的血污,聂风息没有说话,只单手将他往上托了托,稳稳扛在自己肩上。
继而站起身来,踏着满地的尸骸与粘稠的血污,步履平稳地向外走去。
素色的衣袍下摆早已被血浸得沉重,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後拖曳出一道渐行渐淡的血痕。
景象至此,戛然而止。
如同断线的傀儡,所有的画面瞬间抽离,将人强行遣出幻境。
宋岐灵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的翻江倒海,却觉眼前阵阵发晕,那股浓郁的血腥气犹在鼻端,始终挥散不去。
红绒布赌桌赫然出现在眼前。
庄老目光沉沉地落在顾连舟身上,神情复杂。
却见对方始终脊背挺直,面容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同样静默不语。
漫长的死寂後,庄老率先打破了沉默:“不对。”
顾连舟擡眼看来,“什麽?”
庄老语气里第一次染上了动摇。
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因溯果”本事生出了怀疑,“我探不清这段记忆,像有层浓雾挡在跟前。”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这个赌注,划不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并非自己能力不足,而是有一道看不见的丶带着极强排斥性的力量,刻意横亘在他的感知与那段记忆之间,死死阻止着他的窥伺,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露出。
“赌局既已了结,庄老,你也该放我们回去了罢?”宋岐灵眉头微蹙,耐心已然耗尽。
话音落下,庄老的目光终于从顾连舟身上缓缓移开。
“回去……自然是可以回去的。”
顿了t顿,话锋陡转,“只是,老夫这双眼睛,今日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这份债,老夫暂且记下了。”
什麽债?
宋岐灵嘴角微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