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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语（第1页）

项语

楔子

项语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

“中盛的前道産线项目是我在负责，听说最开始是您给牵的线，那项总您看……”

前台姐姐开始分咖啡，毛晓毅再次屏住呼吸，正要擡头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继续跟，有问题来找我。”

毛晓毅猛的擡头，撞进眼里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果然是他。

项总，坐在会议桌首，从他散发的气场来看，也像是这里的老大，这个人确实变得陌生，一身看起来非常修身丶非常贵的深色西装，表情严肃，眉头紧皱，连随便扫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凌厉。

——转而变得错愕。

毛晓毅不管他老不老大，心情好不好，他压抑了三年零二十八天的怒火已经冲上头，他要干他想了无数遍的事，现在！立刻！马上！

他扔掉手里的咖啡，迅速上前一把抓住项语的衣襟，使出浑身力气一拳挥在对方脸上，送咖啡的姐姐低呼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个送外卖的怎麽突然变身暴力狂揍起他们新来的负责人。

毛晓毅看项语变得更加错愕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却没反抗，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什麽，他索性左右开弓，在项语的脸上丶胸口狠狠发泄他的怒气。

“混蛋！混蛋！”他嘴里不停骂着，眼睛猩红成一片。两个人很快倒在地上，毛晓毅骑在项语身上，项语的衣服沾上咖啡湿了一大片，他好像没有感觉到，只死死盯着毛晓毅，一声不吭。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拉开毛晓毅，项语沉声喝道别管！

于是整个会议室充斥着惊叫声，低呼声，以及拳脚声，外面的人都跑过来围观，毛晓毅当着乌压压三十多人的面，单方面暴揍项语。

大家本来又累又乏，有戏看变得亢奋起来。外卖小哥暴揍新领导，是新仇还是旧怨？不怪大家八卦，一般人被打肯定得还手吧，再不济得喊救命吧，看新领导的态度，任由外卖小哥揍他，这是什麽情什麽怨。有人快速脑补一出他爱她，她不爱他，她爱他的三角恋，当然，小哥是被甩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感情难敌金钱现实的诱惑，令人唏嘘不已。

毛晓毅刚开始还在计数，一拳丶两拳……十二丶十三，计着计着，乱了。他气喘吁吁，打累了。而且，手疼，项语的骨头真硬。他渐渐停下来，双手掐在项语脖子上，却没有多少力气，只是依旧恶狠狠瞪着项语，一言不发。

他曾在夜里无数次想象，如果再次见面，他会说什麽。骂他，狠狠骂他，然後呢？当这个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发现自己除了愤怒，什麽都说不出来。

过了片刻，又或许有一个世纪那麽长，他嘴唇动了动，然後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项语先是躺在地上不动，大家不清楚他的状况不敢上前去扶他，接着他像是被雷劈过，一个闪电起身跑出去。大家还在想领导是不是觉得丢脸无法面对他们所以走了，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留在会议室不追出去。

项语赶在电梯关上前一秒进来，他整个人十分狼狈，原来一丝不茍的头发凌乱不堪，很贵的衣服又脏又乱，但他完全不顾这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晓毅。”

毛晓毅冷着脸低头，无视他。

项语难以啓齿，三年前是他主动离开，没有什麽可狡辩的，所以他不还手，任由毛晓毅出气。

就算被揍，就算毛晓毅冷着脸不理他，他还是想说点儿什麽，他想说这次回来，是因为他想他。

可话到嘴边，什麽也说不出来。

因为毛晓毅刚刚说：我不喜欢你了。

五年前。

4月1日，周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将一上午的会议拉向尾声。销售总监齐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今天的季度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项语留一下。”

随着齐英的话音落下，销售部衆人如释重负，纷纷整理自己的物品，眼神却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会议桌尾的那个身影——项语。他独自坐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般不与任何人眼神交流，只是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那里似乎凝聚着他所有的希望和焦虑——业绩。

会议室内的嘈杂声渐渐远去，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丶纷乱的脚步声丶关门声……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项语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胸口，当他感受到齐英那审视的目光时，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想说些什麽，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知道，对于齐英这样的领导来说，解释只是狡辩，不会改变任何现状。而且，她向来只看重结果，对于计划和过程并不感兴趣。一切没有成为现实的，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齐英双腿交叠，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她伸出一根手指揉压着太阳xue，缓解着长时间开会带来的疲乏。过了片刻她看向项语，“坐过来点儿。”

项语合上电脑站起身，从长桌尾挪到齐英旁边的位置坐下，重新打开电脑。他无话可说，也不想让齐英看到自己的窘迫和不安。于是，默默地将头垂得更低，尽量避免与齐英的目光接触。

齐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一季度业绩是零，真是不能更差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失望和不解却如同利箭般刺入项语的心头。他擡起头，迎上齐英的目光，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理解和鼓励。

然而，齐英的眼神中却只有疑惑和失望。她不明白，为什麽一个专业对口丶勤奋努力而且有一年三个月工龄的员工会连续两个季度都没有任何业绩。她更不明白，为什麽这样一个外表英俊丶踏实沉稳的人却无法赢得客户的青睐。

“公司的制度，你知道的，这次刷掉的是刘津，如果你下个季度业绩还是零，恐怕就……”

项语点头，表示他都明白。

一个公司是销售部在赚钱养活所有部门。所以做销售是要拿业绩说话的，一个销售如果没有业绩，哪还有脸待得下去。就算公司不辞退，其本人也是要离开的。一是公司不养闲人，公司要创收要赚钱。二是谁做销售不是想多赚钱的，销售岗的基本工资低，全靠提成，赚不到提成基本温饱都成问题，谁还能坚持下去呢。三是销售之间是有竞争的，已知客户资源丶公司资源是固定的，谁都想拿到好资源，一个优质客户可以让销售少努力三年，这个行业里到处流传着某个销售，靠着一两个客户获取一年的业绩，平时过得舒服着呢。眼前就有一个——公司的张浩江，他是公司最资历最老的销售，手里攥着六七个大客户，十年来稳坐公司销售冠军的位置。

项语来创世杰工作一年又三个月，听说公司原本没有这项针对销售的考核制度，老板是性情中人，管理比较粗狂，公司成立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开除丶辞退过员工，只有调岗。是齐英来了之後做出的调整，或者叫改革，引进末位淘汰制，一个销售负责一个客户，占着客户不出业绩，是公司的损失。尤其是他们从事的行业——军工企业的芯片制造，客户都是掰着手指能数过来的。说白了，就是优质客户就那麽多，你不行就换人上。因此每个季度末丶年末，业绩以及综合评分低的会被公司辞退。

齐英提到的刘津就是如此。

齐英是知道如何驭下的，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即可，更多的时候，她得给一些适当的压力。

“你是我招进来的，虽然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你来创世杰，虽然你和我都相信你没有选错，但是这里面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需要你和公司都共同努力，努力让我们用事实相信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她说完站起身拍了拍项语的肩，以示鼓励，看项语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转身开门出去了。木地板上响亮的高跟鞋声逐渐消失，周遭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