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
项语仍旧把垃圾袋拎在手里,准备要走。
“项语哥,一起下楼吧。”毛晓毅走到门口换了鞋,说道。
项语看他一眼,点头,走在前面。毛晓毅亦步亦趋,跟在後面。
楼道里有两层灯不亮,在明明暗暗里,毛晓毅每下一个台阶,在心里说一句:我是安全的,没人会欺负我,不怕。
从黑暗的楼道出来,毛晓毅久违的感受到徐徐的风吹在脸上丶身上,像被温柔的抚摸,空气比在阳台上呼吸到的要清新得多,在头上的天,是那麽高丶那麽远。路边的绿植跟在阳台看到的很不同,更加的繁盛和青脆,给这些灰旧的老小区增添了不少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初夏的夜晚,饭後遛弯儿的人很多,多是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六十多岁的算年轻。老年人们聚在一起练老年操,拍拍手,大步走之类的。
毛晓毅和项语在小区里转,经过篮球场,小广场,小区大门,小花坛,一圈儿一圈儿。他紧紧贴在项语身旁,保持着既不碰触到对方,又甚至没有一只飞虫能找到缝隙穿过。这样让毛晓毅在心里隐秘地感到他和这个人是独一无二的关系。
每天关在家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网,孤独,是毛晓毅的常态。
有时他觉得自己想到现实世界里去,他也想和人说说话,不是和吴菲通过□□那样,也不是他开直播和陌生人那样。
是面对面的,触手可及的,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闻着同一片花香,脚踩同一片土地,迈着同样的步调的这样。就像此时此刻他和项语这样。
而这个“有时”,最近变得频繁丶躁动起来,且无法得到安抚。
于是,他说:一起下楼吧。
于是,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感到十分的满足。
不知道转了几圈,毛晓毅和项语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婚礼会在几点开始?”毛晓毅问。
“十点。”项语答。
“还有一个多小时。”
十二个小时时差,现在正是秦年那边的上午九点二十。
过了一会儿,毛晓毅又问:“项语哥,你想象中的婚礼,是什麽样的?”
项语摇头,“没想过。”
“哦……我也没想过婚礼,不过我想过一起结婚的人。”
项语来了兴致,“说说。”
毛晓毅向後靠在椅背,看着天,有风,云走得很快。
“大概是个很好丶很爱我的人,长得好看。”说完他偷瞄项语一眼。
项语失笑,“没了?”
毛晓毅温吞吞回说:“没了。”
“瞧瞧咱们小帅哥,还是外貌协会的。”这话却是从背後传来。
毛晓毅吓一跳,回头一看,竟是李蕾,帮项语处理债务的律师。身旁还坐着一个男的,比李蕾高大许多,长相出衆,是那次在小区门口见过的人。
项语向李蕾打招呼。
看毛晓毅还在瞪人,李蕾解释说:“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十分钟前就坐在这儿。”
也是,两张长椅背靠背,中间还有一条窄道,不往後看确实注意不到。突然,毛晓毅的馀光看到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李蕾只得重新介绍几人认识,当说到“这是我对象,曾帆宇”时,对面的两人明显愣了一愣。
项语是直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同性群体,以前读大学时,只是听人调侃说有个美术系的gay喜欢他,可人家从来没有到他面前来过。他对这个群体完全不了解丶不理解,只是拿出成年人的体面和礼貌,心里只觉得犹如山呼海啸丶万马奔腾般大受冲击。
男的跟男的谈恋爱,怎麽谈,他强压下心中的跌宕起伏,尽量控制五官,拼出一个得体的表情。
一看项语的表情,李蕾便知道他是一个纯直男,而且对同性恋一无所知,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只不过人比较善良,在努力表现得体面,当然,没太成功。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毛晓毅一眼,毛晓毅顿时觉得他看出来自己的性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说同性恋就是有这样的雷达能找到同类。
回想起来,或许李蕾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那时自己太过紧张,并没有接收到信号。
毛晓毅最不想在项语面前暴露,他下意识扭头看项语的反应。不过在他作出其他反应之前,李蕾便转移了话题。
“你有两只小奶猫?”